第二十七章 江底(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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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南阴浮壁

第二十七章江底

清晨,冥界。

南阴浮壁,小镇客栈。

客房里,殷逸川坐在床上,气鼓鼓地瞪着蔚执风。

这时,恰逢店小二敲门送来早饭。

“快起床洗漱,吃过早饭还要赶路。”蔚执风没事儿人一样招呼着殷逸川。

殷逸川无法,只得慢吞吞地从床上爬起来,揉着宿醉疼痛的脑袋去洗脸。

蔚执风对店小二道“小二哥,问件事。”

“您说。”店小二应道。

“这若要去月沉江,可是一路向西走”蔚执风问道。

“正是。”店小二道“出了门一路向西,骑马天就到了。”

“多谢小二哥。”蔚执风道。

“二位客官可是要去渡江啊”店小二问道。

“确是。”蔚执风道。

“那二位可是赶上好时候了。”店小二立刻笑着说。

殷逸川这时刚好洗完脸,走过来,插话道“好时候”

“二位有所不知,那月沉江中,常年有水鬼侵扰。近年来更甚,不知多少亡魂被吞食其中。已经许久不曾有人敢渡江了,都是绕道而行。”店小二那绘声绘色的口气跟说书似的“可就在几日前,来了几位义士渡江,竟在那江面上燃起百里熊熊大火,将一江水鬼尽数除去,灭了这一方祸患。若二位再早几日,便渡不得这月沉江了。”

“哦”殷逸川看着蔚执风笑笑,佯装不知情,继续问道“那这几位义士都姓甚名谁呀”

“这个倒是不知。”店小二摇摇头“那几位义士也未曾留下姓名,除了水鬼便离开了。也不为名利,这才是真正的义士。只几日,这件事便传遍了周围村镇,百姓都在众口夸赞,成传奇故事了。”

“这样啊,那多谢小二哥了。”殷逸川笑着递给那店小二几张冥币,一本满足地说“这故事说得不错,拿去买酒喝吧。”

“哎呦,多谢客官多谢客官”店小二立刻点头哈腰地收下,离开了客房。

待那店小二离开,殷逸川手拄着下巴,笑眯眯地问蔚执风“度尘君可欢喜”

“欢喜什么”蔚执风依旧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

“自然是被百姓众口夸赞,成为传奇人物。”殷逸川道。

“没什么。”蔚执风淡然道“这本就是该做的”

“是啊,你是心系众生、兼济天下的度尘君。此等义举,在你这里,早就是家常便饭了。”殷逸川悻悻地收起笑容,端起粥碗,嘟囔着说“若是换做是我做的,定然欢喜万分。”

蔚执风这时倒来了兴味,问道“你不是自称是冷心冷情之人吗还会因他人的夸赞而欢喜”

“只是嘴上说说罢了,自己得不到的,总是最好的。”殷逸川苦涩笑笑,端起粥碗。

蔚执风安慰道“你只是现在道行尚浅,若潜心修行下去”

“与道行深浅无关,我没有那个心。”殷逸川摇摇头“心系众生、兼济天下这种事,在我看来,若不是如度尘君一般有道行有修行的高人,便是如方泽一般少年意气的冲动。剩下的那些,口口声声说以天下为己任的,不过是沽名钓誉罢了。至于我,哪边都算不得。能先天下之忧而忧的人,得先有命活着,才有忧的闲情逸致。而我连活着都很艰难,哪里有心思想到那么多”

殷逸川不再说什么,专心吃着早饭,蔚执风定定看了他好一会儿。

“殷逸川,有我在,你就会好好活着。”半晌,蔚执风突然开口“所以,切莫妄自菲薄。”

夹菜的手一滞,殷逸川抬起头,只见蔚执风那双总是温柔的笑眼,此时此刻,是全然的坚毅,让人一看,便自信可以将身家性命托付与他。

殷逸川未置可否,只是笑笑,继续吃饭。

用过早饭,两人便再次启程出发。

临行前烛溪给的地图绘制得很详尽,再加上马的速度极快,虽没了闻灵竹的引导,两人行进的速度却比来时要快上许多。

一路上,他们在客栈住店都是只开一间房。吃过饭,蔚执风便在房中教他修冥,修累了便倒头就睡,同榻而眠。

有件事很让殷逸川疑惑,他从小浅眠,尤其是有人在侧,睡得更轻。即便与从小一起长大的秦方泽同眠,好友一翻身他也会醒。但如今他与蔚执风同塌,竟然每晚都睡得很沉,夜夜一觉天亮,每天早上都要被蔚执风叫醒才能起床。

这样的事之前从没发生过,以至于殷逸川都开始怀疑,是不是蔚执风每日在房中点的香有安神助眠的作用。

又行了几日,两人终于到了月沉江畔。

两人下马,在江畔徘徊,张望着找艄公。殷逸川也好奇,不知后来是谁代替了之前那害人艄公,做了摆渡的营生。

忽然,雾气朦胧的江面上,似是出现了船的影子。

以为是摆渡艄公,殷逸川正要开口喊,却被身旁蔚执风猛地捂住了嘴。

也不管殷逸川瞪着疑惑的大眼睛,蔚执风迅速拉着殷逸川躲到了一旁的芦苇荡中,蹲下身藏起来。

看着身旁高大的两匹马,蔚执风拍拍马腿,那两匹马竟立刻听话地跪坐下来。

殷逸川不禁在心中暗惊这皇家养出来的马果然就是不一样。

蔚执风的手终于放开了殷逸川的嘴,殷逸川立刻悄声问“怎么了”

蔚执风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唇语道“有,人”

殷逸川想着自然有人,不就是那艄公吗

但当那江面上影影绰绰的影子离近变清晰了,殷逸川才发现,那并不是什么艄公,而是一队人马,足有七八个,全都是中年壮汉,身上佩戴着刀剑,眼神犀利凶恶,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儿。而且行动有规矩,全都听着领头那大个子的话,似是训练有素。

“确定是在这里吗都五天了,你能不能给个准信儿”那大个子似是在不耐烦地问谁话,他的身躯挡着,殷逸川看不到那人模样。

“确定,符咒到这里就断了。”一个声音回答道。

殷逸川一愣,只觉那回答的声音有几分耳熟。

“是在江左还是江右”大个子继续问道。

“是在江心处。”那个声音犹犹豫豫地回答。

“江心在这江畔寻了五天,你就告诉我在江心”大个子怒道“他们还能骑着马潜入这江中不成”

听到这话,殷逸川突然想起来了,那回答的人,正是鬼门关奈何客栈中他们遇到的那个马贩

与身旁的蔚执风对视一眼,见他面色亦是凝重。殷逸川心中疑惑,在鬼门关时他俩便猜出了这马贩是酆都在鬼门关的密探,但为何他此时又会出现在浮壁

“可我这里显示确实到江心处啊。”那马贩似是百口莫辩。

“你那符咒是不是不准”大个子不屑地问道。

“怎么会军爷,这可是小的家中祖传的符咒。”马贩立刻道“以往追踪上百回了,没一次不准的。”

军爷殷逸川心下一惊,那马贩一直在与酆都军方交易情报,难道这一队人便是酆都的兵将酆都人马竟已经到了浮壁了

“追踪上百回那上百回,不过是把卖出去的马连同买家一起贿赂山匪罢了,你这生意做得好生火热呢。”大个子怒道“你把老子比作山匪吗”

“小的不敢小的不敢军爷饶命”马贩立刻跪在地上“但那马上的符咒当真是到江心就消失踪迹了呀,小的就算胆子再大,也不敢欺瞒军爷您啊”

“老小子。”那大个子抓着马贩的领子,脸色森然地说“你欺瞒的可不是我,你欺瞒的,可是北阴天子。”

这一句出口,那马贩子立刻抖得跟筛子似的,看样子都快吓尿裤子了。

“再查”大个子吼道“你要是查不清楚那丫头去了哪儿,我就把你扔江心里喂鱼”

“军爷,那小丫头到底是谁呀怎么还劳烦您一路追到这大老远的”马贩子的话还没说完,看到那大个子的凶恶眼神,立刻住了嘴,从怀里哆哆嗦嗦掏出一道符咒“我这就去查。”

听了这许多,殷逸川心中惊愕不已。他们在鬼门关买的马上竟被施了符咒,可以追寻他们一路踪迹。回想当时在鬼门关奈何客栈前前后后所发生的事,如果他猜得不错,他们刚入客栈之中,那桌盯着苍绯的食客,很可能就已经发现了苍绯的身份。之后他们再与马贩买马,马贩虽不知道苍绯是谁,但他常年通过在马上施咒将买家的行踪出卖给山匪,如今便成了酆都军方追杀苍绯的线索。

想到这里,殷逸川不禁有几分后怕,他们五天前就到这里了,若不是那日渡江之时遭遇水鬼作祟吞食了马匹,自己一行恐怕早就被追上袭击了。届时这样一批训练有素的酆都兵将,就算他们有蔚执风,也未必能护住所有人吧

这世界真是讽刺,竟歪打正着地被水鬼救了一命。

就在殷逸川思索之时,突然看到两名兵将朝他们这个方向走来。

殷逸川一惊,紧紧抓住腰间的萍生,随时准备出鞘。

谁知下一秒,蔚执风突然伸手一把揽过他的腰,将他整个人紧紧抱住,压在地上。

殷逸川下意识地想要惊呼出声,却被蔚执风骤然贴近,身体紧紧压上来,两人的唇仅毫厘之差。

一时间,殷逸川的大脑一片空白,瞪着大眼睛呆呆地看着压在自己身上的人,连呼吸都不敢。他清楚记得上一次在这江边的客栈之中,他俩也曾离得很近,不过那一次只是蔚执风一手抱着他,而如今

蔚执风整个人压在他身上,严严实实密丝合缝,虽隔着两人的衣物,却能真切感受到对方的体温,像是对方以自己的肉身为牢笼,将他整个人困锁在其中。

殷逸川感觉自己的心脏从来没有如此剧烈地跳动过,仿佛下一瞬就要冲破胸口跳脱出来。

蔚执风眼神依旧平静如水,甚至带着丝丝笑意,双眼仍注视着身下的殷逸川,不慌不忙地伸出另一只空闲的手,青色水袖轻甩,两只毛绒绒的白兔子从衣袖中跑出,雀跃着跳出芦苇荡。

“兔子”那方才向这边走来的兵将一看到兔子,似是松了口气道“原来是俩兔子,走吧走吧,没事儿了。”

“我就说看到白色的影子晃来着,原来是兔子。”另一士兵接话道。

两人说着话渐渐走远了,似是追着大部队过去了。

待那两人的气息彻底远离,殷逸川才回过神来。一把推开身上的蔚执风,坐直起身,大眼睛瞪着蔚执风,活像是警觉的小兽提防着猛禽。

蔚执风依旧淡淡然的,好整以暇地坐在芦苇荡之中,分明该是野蛮生长的枯草,可一在蔚执风的身侧,竟趁着他有着几分脱尘离世的飘逸风姿。

殷逸川再低头看看自己,身上都是脏兮兮的枯草叶,活脱脱的秃毛鸡。

唉这人与人的差别,为何如此之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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