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四十九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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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过药又用过早膳,萧明彻听战开阳与岑嘉树禀了几桩消息,做好吩咐后,便回北院寝房补眠。

他并非当真铁打的,在御前值守通夜,此时多少也有些困倦了。

但他心中悬着泰王叔的事,等李凤鸣拿着祛疤生肌的药膏进来时,他便强打精神趴在枕间,眯着眼与她慢慢说。

以往萧明彻只靠一种本能麻木活着,像个落单的幼兽,没更多念想。若无必要,他对大多数人都抱着警惕与回避。

长久疏于与人深交,就造成他不擅察言观色,时常无法准确判断别人的言下之意。

如今许多事不同了,他知道只有活成强悍的姿态,才能将李凤鸣稳稳护在身后。

所以近来他像一块干涸已久的棉团,拼命汲取各种水分,逼着自己学习、思索许多事,以求快速充盈强大。

今日出宫后,泰王叔在白玉桥前那番意有所指的“临别赠言”,萧明彻是放在心上了的。

但他实在想不明白泰王叔的意图,所以选择向李凤鸣求助。

李凤鸣盘腿坐在他身侧,指腹沾着药膏慢慢抹过他后背的伤痕。

一心二用听完他陈述今早的事,李凤鸣手上稍停,略作思忖后笑了。

“你是不明白你父皇的心病是什么,还是不明白泰王叔为何突然提醒你这种事?”

萧明彻不明白的,当然是后者。

他只是有时脑子不太会转弯,又不是真傻。

朝中都知,齐帝当下最大心病,无非就是“欲倾力与宋国一战,彻底划定南境边界,但主战的太子一派对兵源匮乏问题提不出解决方案”。

这个解决方案,萧明彻心中也是有点眉目的。他的困惑只在泰王叔而已。

这么多年来,泰王叔在齐帝面前俯首帖耳,时时以诗酒风雅的做派避嫌。

在皇子们中间更做“一碗水端平”状,从不格外亲近谁,生怕招来猜忌。

今日却一反常态,突然提点萧明彻该如何在这节骨眼上博得齐帝垂爱……

“你说,他是何居心?”

萧明彻回眸望着李凤鸣,澄澈眸底是全然的信任。

李凤鸣与他四目相接,歪头笑道:“泰王叔几十年来从不乱说话,谨小慎微大半辈子才保住闲王富贵。总不会今日突然就糊涂了吧?”

萧明彻反手在她腿上轻轻一捏:“请平铺直叙,开门见山。”

这种意有所指的反问句,就是他最难理解的说话方式。

李凤鸣嗔笑着在他后背拍了一掌,不重,却很响亮。“有求于人,你还敢掐我?”

“我没有掐你,只是捏,”他催促道,“他究竟意欲何为?”

“他八成就是帮你父皇做个传声筒,”李凤鸣直接挑明了,“你父皇是不打算再与宋国耗下去了。”

齐宋边境之战拉锯几十年,齐国南境自也被战火来回犁了几十年,各地青壮兵丁、国库更是为此持续往南境输送、耗损。眼下东邻又有异动,游牧部族也开始脱离掌控。

所谓长痛不如短痛,若能一战抵定与宋国的边境国土争议,齐国才好腾出手来防备东边邻国、收拾蠢蠢欲动的游牧部族。

“你父皇想尽快倾力一战定乾坤,就必须在短期内解决兵源匮乏的问题。其实这不难,只要下令开始征召女兵,兵源就能迅速倍增。”李凤鸣摇摇头,勾唇笑嗤。

“一句话就能解决的事,我能想到,你能想到,太子,甚至你父皇也能想到。”

可太子不敢提。

古往今来,以命搏军功是平民跃升阶层最快速的途经。

若开了征召女兵的口子,齐女整体地位势必飞速大涨。

大量有军功的女子将会形成一股新的势力,她们会成为争取女子权益的中流砥柱。

如此,公主入朝议政很快就会成为齐国朝堂不可回避的议题。

这对太子显然不利好。

齐帝倒不是不敢提,只是这话不能直接从他口中说出来。

他是一国之主,但凡从他口中说出的话,那都叫圣意决断。

若到时朝野以反对居多,他便没有腾挪的余地与退路,稍有不慎就会引发举国大乱。

所以他需要有个人站出来,代他发声,先行试探朝野的反应。

听了李凤鸣抽丝剥茧,萧明彻双臂交叠于枕,下巴杵在臂上,若有所悟。

“泰王叔今日来点拨我,是得了父皇授意?”

“没错。这事对太子不利,恒王主和,两个都指望不上。别的郡王又不够分量,你父皇这回就只能寄望于你。”

若由萧明彻提出“征召女兵”这件事,只要事先沟通到位,以军方对萧明彻的敬重,大致可确保武将派系不会有太大反弹。

如此,齐帝就只需安抚住太子,再以“居中裁决”的姿态设法按住恒王一派的守旧文臣势力。

“但你要担个风险。若最后你父皇没能成功按住守旧文臣,他多半会推你出来问责。”

所谓帝王之术,万变不离其宗。做任何事之前,都要先为自己备个替罪羊做余地。

萧明彻豁然开朗,便开始昏昏欲睡了:“那我离京之前再上折。”

递完折子就去南境赴任。

若到时反对声浪过大,他人在边境,朝中口水仗打得再凶,一时三刻也波及不到那么远,他至少还有时间设法自救脱困。

“变聪明了啊。”李凤鸣满怀欣慰,顺手扯了被子替他盖上。

被夸奖的萧明彻像只得意又慵懒的大猫,闭目轻哼:“再说,若轻易就事成,我做再多,在别人眼里都是轻飘飘的。”

人心就是如此。

一件所有人都知该怎么解决的事,大家碍于利弊权衡而不动如山,偏偏有个人站出来轻松解了死局,通常情况下,这个人不会顺利得到赞扬与回报。

更多人会认为,这人好像不费吹灰之力,就捡了天大的便宜。

拖到所有人都急成热锅上的蚂蚁,才出来从容打开局面,他的付出才有可能得到最大化的认可。

李凤鸣稍愣,望着萧明彻疲惫入睡的侧脸,喃声浅笑:“你快出师了。”

“是王妃教导有方。”他含混嘟囔。

李凤鸣静静望着他,无声轻笑。既如此,她就放心了。

很多事往往就是一通百通、一顺百顺。

当萧明彻只是个不被爱重的皇子时,他要什么没什么,举步维艰。

所以他没有、也不会有什么野望,不过就是木然地熬着活,艰难求存。

可经过数年蛰伏与点滴蓄力,一切在悄无声息间慢慢不同。

他凭战功赢得了军方势力的认同;通过承担联姻从郡王跃升亲王;这半年里再有李凤鸣数次关键时刻的指点,使他迅速在朝中不显山不露水地站稳了脚跟。

各方势力突然意识到,在太子与恒王胶着僵持的死局之下,明明还站着淮王这个“第三种可能”。

武有廉家,文有闻氏,皇嗣有福郡王、大长公主、长平公主,急需得他搭救的正定伯府……

甚或齐帝本人。

很多人都不动声色开始尝试在萧明彻身上押宝。

而淮王府内部,一切也在向好。

这几个月,战开阳偶尔得到李凤鸣点拨,更有淳于黛毫不藏私的教引并督促,他的进益可谓飞速。

当他行事渐有章法,萧明彻也开始放下对他的偏见“嫌弃”,开始对他委以重任,算是真正倚他为臂膀。

再有岑嘉树等人入府,萧明彻更是如虎添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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