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五十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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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好。你是个有分寸的好孩子,如今淮王远在南境,肩负重任,你能主动请去行宫与太皇太后作伴,他也更无后顾之忧。”

既皇后都开了金口,淮王府众人自不能异议。

但战开阳总觉得怪异。

魏国并无“男女大防”的说法,男女之间正常往来是落落坦荡之事。

这半年来他与李凤鸣接触不少,且又听过萧明彻对李凤鸣身份底细的推测,所以他很清楚这位王妃不单与寻常齐女不同,甚至与天底下大多数女子都不同。

她是魏女,又曾是储君,过去储君府中家臣幕僚不可能全是女子。

再说,她自到了淮王府后,虽不至于毫无顾忌,却也不曾因为府中男子而忸怩拘谨。

如今怎么突然反常,主动避嫌到如此彻底?

战开阳越想越觉不对劲,当天下午就通过兵部飞驿向萧明彻去了信。

他倒是没敢加油添醋,只平铺直叙禀报了李凤鸣向皇后自请前往行宫,并没有在信中赘言自己那没来由的不安。

六天后,南境见春镇都司府。

萧明彻与廉贞边走边谈着招募女兵的事,刚迈进都司府大门,就有小吏呈上信来。

“殿下,淮王府从京中送来了加急信函……”

萧明彻瞧见信封上是战开阳的字迹,心中一惊,赶忙夺过信来拆开。

他很少这么沉不住气,廉贞以为淮王府出了什么大事,便也歪头凑过来,提心吊胆地跟扫了两眼。

看着看着,廉贞咧嘴笑开,旋即又心酸艳羡到捶胸顿足。

“你是烧了什么高香?最初只是盲婚哑嫁般的两国联姻,谁曾想竟能让你遇到个这般体贴又深情的王妃!”

萧明彻眼神复杂地斜睨他。

廉贞道:“难道我说得不对?她自请去行宫陪伴太皇太后,不就是为了彻底避嫌,让你完全不必担心后院起火?”

而且,如今东宫和恒王府缠斗得愈发激烈,此时淮王远在南境,淮王妃又躲去行宫,不管东宫还是恒王府出了任何事,都与淮王府扯不上半点干系。

在外人看来,李凤鸣自请前去行宫这个举动,绝对是在为萧明彻考虑的。

萧明彻对此却不敢苟同。

早在出京前,他就隐隐察觉李凤鸣不太对劲,但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劲。

直到此刻得知李凤鸣趁他不在,就自请去了行宫,他终于毛骨悚然地意识到:那个曾经坚定站在他身边,好像永远不会离开他的人,似乎正在不动声色地慢慢与他剥离开来?

萧明彻并不十分确定自己这个感觉对不对,眼下职责在身,又不能贸然回京。

心急之下,他立刻撇下满头雾水的廉贞,匆匆回房写了两封信。

一封是给战开阳的。

他在信中吩咐战开阳办两件事。

首先,密切留意近期出入雍京城的魏国人,并将淮王府的护卫调往滴翠山行宫协助巡防。

其次,每隔五日将朝中动向及淮王府大小事务整理汇总,再交岑嘉树亲自送去行宫,面呈李凤鸣。

另一封信则是给李凤鸣。

他心中异常不安,却又想不出更好的法子来索讨李凤鸣的承诺。

只想起她曾经教过:想得到自己期望的结果,不要总是硬碰硬,有时不妨试试装乖卖惨。

于是他在信中言简意赅地提出要求:年底他回京那天,要李凤鸣务必在城外接他,届时若见不到她,他绝不踏进城门半步。

这很幼稚,很苍白,很无力,他知道。可他暂时想不出更好的法子。

他从前不知什么叫后悔,此刻却是后悔到心肝脾肺都痉挛起来——

离京那天早上,他就该不管不顾,将李凤鸣打包带走。

哪怕这样做会承受她的怒火,也好过此刻这样牵肠挂肚,一颗心七上八下。

萧明彻给李凤鸣那封信,是由岑嘉树送到行宫的,连同五日内的朝中动向及淮王府大小事务汇总。

见到岑嘉树的那一刻,李凤鸣已心有所感。

等到看了萧明彻那封急切索讨承诺的信,她就更确定——

萧明彻大概是猜到她想跑路了。

为了留住她,竟不惜安排岑嘉树每隔五日就到行宫来一趟,这可真是下了血本。

这傻子,就不怕她当真对岑嘉树起了什么邪念?

李凤鸣有点想笑,却又有点鼻酸。

客客气气与岑嘉树虚应几句后,李凤鸣回到长枫苑,坐在书桌前托腮出神良久。

年初萧明彻被廉贞的事牵连,才一回京就被打发到行宫来思过。

那时李凤鸣经常和他在这里共处。

每天早上两人各自结束晨练习武后,就会一前一后进书房来。

她会在窗畔坐榻上就着茶果与零食看书,而萧明彻也安安静静坐在这张书桌前。

此刻她坐在萧明彻曾经坐过的椅子上,看着他那封只有一句话的信,便仿佛能感受到他的温度。

人非草木,她对萧明彻不是无动于衷的。但她还是想走。

侍立在旁的辛茴见她百感交集,终于小心问出心中的不解。

“看齐国如今的局面,太子与恒王最终极有可能会两败俱伤。您不是也说过,半年后淮王回京,只要运筹得当,就等着坐收渔翁之利?”

按常理来说,萧明彻越强大,李凤鸣就会越安全。

所以辛茴实在不明白,局面如此大好,自家殿下对淮王也并非全然无情,为何依然铁了心要离开齐国、舍弃他的庇护?

李凤鸣通透轻笑:“将来他站得越高,我对他来说越是棘手的累赘。你细想想,齐国太子当初为何放弃亲自联姻的机会?”

“因为他已有正妃,而您不可能屈尊做小……”辛茴愣愣想了想,倏地僵住。

要想坐稳储君之位,凡重大决策,定是走一步看三步的。

齐国太子萧明宣又不是什么天真少年,考虑联姻的利弊,首要衡量的定是自己在这其中的得失。

当初他放弃亲自联姻,将这有助于巩固威望的机会“让”给萧明彻,怎么可能单纯只是考虑“魏国公主愿不愿意做侧妃”这点事?

他真正顾虑的,应该是自己的将来。

放眼世间,无论哪国帝王,正宫伴侣都不会异国人。否则臣民会心有不安。

就眼下齐国的朝局走势来看,若恒王被逼到狗急跳墙,最后和太子来个鱼死网破都不奇怪。

要是真走到这一步,那萧明彻就撞大运了。

但萧明彻若成为齐帝眼中的继任太子人选,甚至顺利地成为了继任太子,不管他自己本心里愿意不愿意,他接下来都必须要考虑该如何“取舍”李凤鸣。

“淮王萧明彻”的王妃是异国来的和亲公主,这没什么大碍;可要是他成为“太子萧明彻”呢?这可就大大有碍。

“储君为国之副君,婚姻之事举国瞩目,和普通王爵是不一样的。在‘可能登顶至尊之位的机会’和‘李凤鸣’之间,他会怎么选,我不知道。”

李凤鸣倦怠地靠向椅背,嗓音里的笑意有些轻渺,“可是辛茴,我不想赌运气。”

她不想再被自己重视的人取舍。

因为她的心已很累了,实在无力承受“第三次被舍弃,却不能生怨憎”的结局。

辛茴无奈一叹,开始动手研墨:“那这封信,您打算怎么回?”

“你还记得,当初他回过我一封只有一个字的信吗?”李凤鸣调皮地眨了眨右眼。

辛茴研墨的动作顿时:“您也打算回他个‘嗯’?”

“你瞧不起谁呀?我是那种拾人牙慧的人吗?”李凤鸣歪头盯着萧明彻那封索讨承诺的信。

然后提笔蘸墨,工工整整写下:哦。

一报还一报,萧明彻,我们扯平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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