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嫌隙(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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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安年相貌清隽,却因那道自眉骨至下巴的狰狞刀疤而毁尽。

他的额头隐隐露出青筋,腮帮子咬紧,虽努力克制,却不难看出心绪的激荡:“还请薛娘子如实相告。”

琼娘忽然便想起谷红枚马车上说的那句话。

她说,他回来了。

谷家遭祸,谷姑娘成为官奴,曾在一户人家侍奉。那个买下她的人不是太太小姐,后来还抄家流放去了边关。

琼娘看着陈安年,轻声道:“是一位姓谷的姑娘。”

她眨动着明眸,清晰地瞧见他脸上依次闪过震惊、迟疑和狂喜,这些情绪最终都化成了惶恐和祈求。

“她、她还好吗,如今又在哪里……”

他的声音有着细微的颤抖,连脸上的肌肉都在轻轻抽出,眼睛死死盯着琼娘那张艳红的檀口,生怕她说出什么不好的字眼。

琼娘被他看得窘迫,侧开了脸:“她受了伤,在我院中休养。”

她的耳里只有一声极重的喘息,然后便是扑簌簌的风声略过,紧接着是霜朵的惊呼:“陈大人,女眷的院子不可擅进!陈大人!”

自从想明白是自己养着这一宅的人,琼娘便不再一味克制、生怕自己在下人间失了威信。

她笑一声,叫来素荷将那黑衣的少年缚住,这才带着霜朵往芳蕤院折返。

“陈大人与谷姑娘相识吗?”霜朵还在忧心自家姑娘的清誉,皱着眉头,“陈大人是一直暗中保护咱们吗,他藏身在何处,有没有瞧见什么不该看见的东西……”

她胡思乱想一阵,忽然道:“陈大人不是保护世子的吗?”

郡主已经给姑娘送了四个丫鬟来,难道世子还打算把陈大人也送给姑娘?

琼娘叹口气,加快了脚步:“你不如想想是谁要杀我。”

霜朵便闭起了嘴巴。

姑娘行事有度,从来不与人结仇,会针对她的便只有一个昭阳长公主。只是没想到,之前还只是阴谋诬陷,如今直接就下了杀手,意图害姑娘性命。

难道身为公主,就可以为所欲为,视人命如草芥?

若真如此,说句大逆不道的话,还是教这大魏早日亡了吧!

她心里腹诽一阵,眼

见姑娘示意她噤声,才连忙顿住脚步。

谷红枚还躺在小书房的榻上,那些瓶瓶罐罐已收了下去,正有些百无聊赖地扣着手上新结的血痂。

这痂若不是自然脱落,扣掉便会流血。

她是医者,偏偏要做这样任性的事情,足见乖张任性。

血点子红的发黑,她挑眉瞧了一阵,忽然听见了久违的熟悉脚步声。这声音已许久没有听过,恍如隔世。

她支棱着耳朵屏息听着,一颗心高高提起,却见那声响蓦然便中断了。

“是你吗?”

她掀开被子翻身下床,赤脚走在地上,鬓发松松散散,眼底泛着红丝,衬着一张苍白的瓜子脸,无端便觉癫狂。她的左右脚各失了两个脚指甲,血痂的边缘还微微渗着血,踩在地上却仿佛并不疼,几乎要发足狂奔起来。

“是你吗!”

她在门框前踉跄了一下,伸手想扶一扶门框,却被揽进一个坚实的胸膛。

谷红枚一动不动,将脸深埋着,不敢去看那个人的脸。

直到她听见那人颤抖着、用带有泪意的粗哑嗓音回答她:“我回来了。”

谷红枚抬起眼,不知道自己已流了满脸的泪。她用惊惶的眼神细细地描摹眼前人的脸容,伸手摩挲着那道可怖的伤痕,张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临别前他只嘱咐了她一句话,要她一定答应,就是无论如何都要好好活着,活着等重聚的那日。

为了这个承诺,她可以忍辱含垢,舍弃一切换取性命。

如今真的活着相见了,她所有堆积在心底的隐忍和委屈一下子便松动了关隘,奔涌着将她淹没。

“我回来了。”

陈安年用鼻尖蹭着她的脸颊,给予她抚慰,“我回来了……”

琼娘默默退出院子,想起初见谷红枚的场景,轻轻叹一口气。

原来陈安年出入安乐坊、寻访的那个故人,就是谷姑娘。

“姑娘……”霜朵咬咬嘴唇,小声问:“谷姑娘这些年受了许多苦,陈大人他、他会不会介意?”

这世道终究是苛责女子的。

谷姑娘流落风尘,名声贞洁早就没了。

陈大人如今做了安国公府的家将,深得国公信重,又追随在世子身边,前途不可限量。他现在还能为少年时的青

涩情谊执着,这执着又能持续多久呢?等他登上高位,有了无数投怀送抱的莺莺燕燕,再听着那些对谷姑娘的议论,他是否还能像此刻这般,紧紧怀抱着她呢?

霜朵想得灰心,低声道:“姑娘,我不想嫁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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