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月老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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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子走了,老子却还要留着演全套。

盛膺偷觑着郡主的脸色,在高纯熙幽幽醒转之时清咳一声。

“盛卿还有话说?”少帝沉沉望着他。

盛膺淡声道:“今日来臣府上看诊的人,都是无辜卷入此事。臣治家不严,自认此辱。还请陛下仁心德善,莫要再牵连他们。”

少帝一愣,“朕没想为难他们……”

“陛下!”

康王拧眉唤一声,当着盛膺夫妇又不好直言,只能将未出口的话又咽回去,憋得五内郁结。

区区几条性命在皇家的颜面之前,又算得了什么!

此事一旦传扬出去,坏的可不止昭阳一人的声誉,还有宗室里所有女子的名声。尤其是在室待嫁的女子们,本就因皇族式微而高不成低不就,再出了这样的事,更难嫁了。

他的两个小女儿都是捧在手心的掌珠,要是教高纯熙牵连、误了终身,岂能不恨!

少帝还是个孩子,盛膺与太傅着重德育,所以他再偏私也没想到草菅人命。

他懵懂地望一眼皇姐与康王叔,再看那些两股战战的大夫们,只觉自己格格不入。

他们在说的事情,只有他一人不明白。

“陛下该回宫了。”盛膺看着他眼中的困惑伤怀,心中已不再有涟漪。

少帝一顿,慢声问:“今日端阳,盛卿不留朕吗?”

往年的各个节庆,不想他孤零零独自守在宫里,都是盛卿陪伴他左右。

江南山软水暖,适宜修养,庆城郡主独自带着一对儿女在建康国公府,盛卿孤身在长安。他们都是形单影只的可怜人。

但今年不同了。

今年他们在建康,盛卿有骨肉至亲在旁,形单影只的只剩下他了。

盛膺道:“虢国细作还不曾抓获,建康并不太平。陛下龙体贵重,不宜淹留宫外。”

少帝看一眼虚弱伏在枕畔的皇姐,心中沉郁。

他唯一的亲人已让盛卿逼迫至此,可他这般容让,也没有让盛卿将他看得多重。

“朕走了。”

他一挥袖子,大步朝府外行去。

康王悻悻朝盛膺拱手,“子任兄,本王也不叨扰你了。”

盛膺抱拳还礼,将他送出大门,再折身回去时,郡主已经去了内院

“安国公……”

大夫们汗津津站在垂花门下,说不清是热还是冷。

盛膺叹口气,估摸着妻子的意思,低声嘱咐两句,才道:“今日劳烦诸位了,谢仪稍后便会送到各位府上,天色将晚,快快回去与家人团聚吧。”

得安国公一句准话,他们心头重担卸去大半,也能强撑笑脸与他道别了。

只要安国公肯保他们,那便不会有性命之忧。

他们思量着国公的嘱咐,各自对视一眼,心中已有了决断。

少数人知道的事情才叫秘密,也才有杀人灭口的必要。若这件事被广而告之,那便不再是秘密,知道的人更没有必要去杀,因为杀之不尽。

国公爷鞠躬尽瘁半辈子,唯一的儿子却落了这样的下场,心中有怨气也是难免的。

他们这也算是互惠互利了。

出门时日头还未西斜,待晚霞满天时,整个建康便全都风闻了盛家之事。

卢大娘在方婆婆家吃醉了出来,想起席上她侄儿殷勤为自己斟酒,便摇晃着往小摊上去。

“取个精巧的朱钗给我,大娘拿去送年轻小姑娘做表礼用。”

那摊主是个三十来岁的妇人,就住在花枝巷子尽头,与卢大娘也算相熟。

她择了几只成色不错的给卢大娘挑拣,嘴里还笑道:“大娘醉眼朦胧,可一定要看清楚才将钗儿送去。”

卢大娘不曾听清,嗔道:“还能少了你的银钱?那不能够。”

妇人掩唇一笑,摇头道:“哪是这个意思,是教大娘仔细瞧瞧那姑娘人品。您老在咱们这地界儿保媒拉纤凑成的夫妻,对对都是和顺美满,若是突然栽了跟头,岂不是不美?”

卢大娘略醒了酒,凑近问她:“我瞧你话里有话,可是又出了什么新奇的趣闻?”

那妇人左右看看,压低了嗓音:“这事儿何止新奇,简直是想破头也想不出!那嫁到安国公府的长公主,有孕了!”

盛家?

卢大娘来了精神,“这是喜事,今日便算是双喜临门了。”

安国公世子少在外走动,他们府上的大小姐从前倒常常在市集里寻味小食,虽威严不可亲,那也是顶顶绝代的大美人儿。世子爷与大小姐同胞而生,想必也是天上玉郎。

安国公一力

护国,是大魏的功臣,他家有后,是大好事。

薛娘子与盛家有旧,今日还去他们府上吃席,倒可以向她打听打听今日的盛况。

妇人一撇嘴,“那孩子不是世子爷的!公府里闹得不成样子,听说世子都气吐血了!”

卢大娘“嗬呀”一声,将她手抓住,“这可不敢胡说。当真么?”

“保真!”

那妇人探长脖子,凑在卢大娘的耳边。

“公府适才传了许多太医,连城里的大夫们也请去了,全是为公主搭脉的。我听说今日原就是要和离的,是世子爷自觉时日无多,不想拖累公主,啧啧!”

世子爷那样的出身,却从来不拈花惹草,连病着都替旁人着想,怎么偏偏就遇不到良人呢?

卢大娘不信:“我识得一位娘子,她父亲与安国公是好友,今日还去了他们府上吃席。真要和离,必定悄悄地自己办了,哪好请客的?”

“隔壁卖馄饨的老李,他侄子在云台山当小沙弥。”

妇人一脸笃定,“他偷着跟老李说的,郡主娘娘请了他们庙里的师父们今日做道场,为世子爷和公主斩断因缘果业呢!”

卢大娘不在此事上纠缠,接着问:“公主有孕,怎么便认定不是世子的呢?”

妇人嘿嘿一笑:“这哪知道,许是郡主娘娘给世子爷求的续命方,要用童身保命吧。”

卢大娘笑骂她一句,又问:“这事怎么收场呢?”

搁前朝要浸猪笼的,放到如今却不知道了。

毕竟是皇家公主,安国公那样忠心赤忱的济世君子,只怕便要捏着鼻子忍下了。

“世子爷写了休书,随她自己改嫁去。”妇人唏嘘一声,有些可惜世子仁善绵软,却不再多说什么,只道:“天家的金枝玉叶尚且德行如此,大娘也擦亮眼睛多瞧瞧吧。”

卢大娘将一支桃花钗袖进掌中,扔给她半角银子:“那不能够!这姑娘出身大户,是贴身伺候小姐的,差不了。”

霜姑娘要是心术不正,早该和秦家姑爷牵扯上了,哪还能耗到二十多?薛娘子也不会和她那样亲厚。

她在市井混迹了半辈子,看人还是毒辣的。

晚风吹散了酒意,她估摸着薛娘子该回来了,忙忙回家换过衣裳,提着一篮咸鸭蛋

往她府上去。

琼娘才卸了钗环,刚将脸上脂粉洗净,便听闻卢大娘来了,只好又将头发挽上。

“那孩子有些木讷,人却属实不错。大娘看着是对般配人,所以又冒昧登门,请娘子千万相看过再说。”

琼娘见她说的情真,只好点头应下。

“这簪子是表礼,娘子请代为收下吧。”她将那根桃花钗递上。

灼灼其华,宜其室家。钗不贵重,寓意倒不错。

琼娘心中满意,笑道:“多谢大娘费心了。”

素雪在院中歪头瞧她们说话,手里的花壶滴滴答答,弄湿了鞋面。

霜朵走来瞧见,将她推一推,扭脸朝堂内看一眼,“怎么了,卢大娘同姑娘说什么?”

“像是保媒拉纤呢。”

素雪咬一咬嘴唇,望着霜朵,“霜姐姐,你说我要不要告诉世子?”

她是郡主给薛娘子的,便该忠心薛娘子。可世子爷的心意那般昭然,两人又都恢复了自由身,就是排队轮号,也该先相看世子爷啊!

娘子也不像是对世子爷无情的样子。

霜朵微讶,“卢大娘是热心一些,但姑娘应当会回绝的。”

“娘子将表礼都收啦!”素雪低声嚷嚷,“收了表礼,不管成不成,相看总是少不了的。”

娘子肯去相看,不就是除了世子爷之外,还想试试旁的选择么?

霜朵将眉头拧起。

这不像姑娘的性子。

不过这几月连遭变故,兴许有了什么改变也说不定……

“你悄悄告诉陈大人一声吧。”

素雪轻嘘一声,“陈大人在谷姑娘那里碾磨药材,轻易不让打扰。我去墙角嘀咕一声,会有人告诉世子爷的!”

嗯?

霜朵拧眉瞧她,便见素雪三两下蹦跶到大槐树下,细声细气地发着嗲:“哎呀,要陪娘子去相看夫婿,可要穿什么衣裳好呀?”

那树冠静悄悄的,半晌才响起鸟雀飞掠的声响。

素雪挤挤眼,高高兴兴地蹦跶去花木下浇水。

郡主赐下这四个使女,除了素云是习学医术、有谷姑娘在派不上用场,素月稳重妥当、精于内务;素荷厨艺了得,各地膳食小点俱如数家珍、信手拈来;素雪有武艺傍身,行事粗中有细。全是照顾在方方面面的人才。

霜朵感

慨一叹,心中反有些失落。

她能为姑娘做的太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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