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本会（1 / 2）

2019年6月5日。

沈棠带着笔记本来到中青路199号的时候是早上九点四十。她第二次来，发现蒙小又家里已经到了不少人，包括蒙小又的助理方正、副导演周妍、还有两个不认识的生面孔。

沈棠进门的时候，蒙小又在阳台打电话，其余人围坐在蒙小又客厅的木桌旁，桌上放着几本没人认领的剧本，周妍用电脑写着什么，那两个生面孔一个用手机查着什么，一个用笔在剧本上圈圈画画，似乎都很忙的样子，只有方正跟沈棠打了一个招呼，递给沈棠一个剧本，让她随便找地方坐。

“这是剧本。”方正低声跟沈棠说道，沈棠看着封皮，上面大字写着《秋·红》剧本，小字写着第三十六稿。

“编剧是……”

“蒙导自己啊。”方正道。

也是了，当初能写出那样的故事，蒙小又本身就不是一个普通的人。

“别看是第三十六稿，她陆陆续续都写了两年。”方正给沈棠介绍道：“前几天拍摄许可证下来了，剧本再调整调整，选好演员、搭好景，我们差不多就可以开拍了。”

听完方正的话，沈棠实在震惊，剧本审核，拿到拍摄许可最少也要几个月的时间，难道几个月前蒙小又就已经与楚鹤鸣联系了吗。

沈棠看着落地窗后面的蒙小又。

与昨晚不同，今天她换了一件宽松的运动服，长衣长裤，衣袖被她挽到小臂，干净利落的短发没有之前那么蓬松，好像今天还没有洗头的样子。

只见蒙小又似乎是跟别人争辩，表情有些可怕，随着表情，她的肢体也开始有动作地在摆动。

几个月前，她就准备回来了。

她为什么想要回来呢，在美国好莱坞发展，不顺利吗？

沈棠想着，却也就只是想想，然后开始看这本已经修改了三十六稿的电影剧本。

故事讲述了一对女囚在生命最后时间的爱恋。

沈棠把剧本看到第四十页的时候，蒙小又从阳台打完电话走进来了，脸很臭，看了一圈人道：“楚鹤鸣还没来？方正去催催，他再不来，我们就不等他了。”

方正接收到指令，跑去打电话，不一会儿回来道：“快到了，楚制片路上有点堵车。”

“嗯。”蒙小又没再说话。

沈棠瞧着这样的蒙小又，其实觉得很新奇又很替她糟心。

蹙起的眉头，也很想帮她抚平。

十点半的时候楚鹤鸣匆匆而来，还带了几杯咖啡。

瞧见他这样，蒙小又的脸色依旧不见有什么好表情，反而更臭了，沈棠是入行这么多年，第一次看到一个导演对制片人可以这么摆脸色的。

“再敲定一下剧本，场地演员，相关一系列的事情争取在七月前搞定，最迟七月开机，再晚就拍不完了，好了，大家顺好剧本了吧，有什么问题，直接提！”蒙小又皱着眉头道。

听完她说，在场的几个人都没有什么好提的意见，她们看剧本也看了不止三十稿，第一次看剧本的，估计也就只有沈棠了。

瞧他们都不说话，沈棠倒有点不太敢说了。

方正坐在沈棠身边，看到她不停地拿笔在剧本上画圈圈，就轻声问了她一声在干嘛，沈棠道：“有个细节，觉得……”

没等沈棠说完，方正立马举手：“有！沈老师觉得有！”

蒙小又眼光投过来，其他人也都看了看她，沈棠顿了几秒道：“主角黎灿是个混社会的人，虽然是个女生，但她不会抽烟就有点不合理。”

“你怎么知道她不会抽烟？”方正冒出来这一句。

“剧本里写着的，‘黎灿闻到烟味捂着嘴咳嗽：别抽了！’，她闻到烟味会咳嗽，混过社会的或多或少烟酒都沾，那场戏，她在监狱里跟狱友说话，有个人抽烟，她因为咳嗽引来了狱警。就似乎……”

“有些人天生不喜欢抽烟，而且，引来狱警后续故事发展的一个关键点。”周妍道。

“但是，黎灿那样的人就算她起初抽不了烟，但她不会学吗？抽烟可是和混子们打成一片的好机会，至于后续故事发展……”

没等沈棠说完，蒙小又直接道：“嗯……知道了。”

听见蒙小又这么说，除了后加入进来的楚鹤鸣、沈棠外的其他人，都有点讶异。

蒙小又对自己的剧本大概是有洁癖的，虽然每次都说是剧本会议，别人可以发表自己的意见和疑问，但如果没有充分的理由，或者有些故事里埋藏的点没发现，蒙小又要么把提出问题的人骂个狗血淋头，要么一个冷笑不予理睬，像今天这样，沈棠说完，蒙小又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就很……诡异。

“还有吗？”蒙小又这么说就更诡异了。

“在死刑日期确定下来之后，加一场，黎灿教秦禾珍抽烟的戏怎么样。”

“我会考虑的。”

“还有吗？”

“黎灿的线张力弱了点。”

“还有吗？”

沈棠把自己的疑问能提的都跟蒙小又提了，提完也到下午一点了，楚鹤鸣说公司有事就先走了，走之前给其余人点了外卖和甜品饮料。

等外卖的时候，方正挪到沈棠身边，开始八卦。

周妍虽然好像看着不是很喜欢沈棠的样子，但方正八卦的时候她也没错过，坐在好像听不见的地方，看着资料。

另外两个人，一个在厕所，一个找了个舒服的地方躺了躺，至于蒙小又好像又出去打电话了。

“沈老师跟我们蒙导之前认识啊。”方正道。

沈棠不自在的捏了捏手里的剧本。

“认识。”

可是现在，那个女孩儿或许觉得认识自己是一件错误的事情了吧。

“果然啊，前一次开会的时候我还没看出来，不过今天你们俩的默契确实不像是第一次合作的样子，”方正自顾自地分析道，没有察觉沈棠逐渐暗下来的脸。

“诶，那你们之前是朋友？也不像，要是朋友的话，那天开会也不至于……那是竞争对手？不过，你是剪辑，她是编导，要是竞争也是她和导演竞争啊……”

沈棠听着方正自言自语，没有接话，直到方正问道：“所以，沈老师，你们之前是什么关系啊。”

自己和蒙小又之间是什么关系。

沈棠自己想过这个问题。

朋友？师生？同事？亦或是……恋人？

似乎那几个关系在她们之间都可以成立，却又不该成立。

2014年7月暑假。

沈棠过完那个惊心动魄又实在模糊的生日之后，那个女孩儿就再也没去过沈棠的家，准确地说，女孩儿再也没有出现。

她给沈棠发了一个条信息：沈棠姐姐，我最近不能去找你了。

沈棠回道：你高三了，学习忙！好好加油啊！

之后女孩儿就像是消失了一样，没有消息也没有出现。

起初沈棠觉得松了一口气，因为她不用再想自己要怎么假装自然的跟她相处，她不用再在狂乱的心跳中入睡、在炽热的情感中醒来，她可以让自己恢复到曾经的平静生活中。

可是时间久了，没见到女孩儿，沈棠就开始想念，越想念就越害怕；

害怕自己的心思已经被那个像是瓷娃娃一样的女孩儿发觉，害怕她在知道自己心里的渴望之后就再也不愿意见自己，更害怕，女孩儿讨厌自己。

就这样纠结着，过了大半个月。

越害怕也就越疯狂。

有一天，沈棠终于忍不住，决定去找女孩儿，她以样片有瑕疵为由，又去了一趟女孩儿的学校。

一年高考结束，女孩儿她们也终于变成了应考生，没有暑假，没有双休的高三应考生。

站在（高三）十六班的班级门口，沈棠站了半天，也找了半天，却没有发现女孩儿的身影。

那一刻，沈棠慌了。

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这个念头在沈棠的心里冒出来，就越发不可收拾，沈棠找到了蒙小又的班主任，班主任告诉沈棠，蒙小又要当艺考生，不来学校学习了。

沈棠这才意识到，自己对女孩儿似乎一点都不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