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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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满选了个后排靠窗、视野极佳的风水位置,将背后书箧卸下,盘腿坐在了藤席上。

山中秋色渐浓,一树新槭垂在窗外。满枝绯红的秀叶,独树一帜,仿佛团团烈火般,肆无忌惮烧得整个庭院灿烂灼热。

梆器敲响,人来人往的学斋渐渐归于安静。没过多久,一名年近四旬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他手执竹简,身姿端直,容色威严。满堂学生见状,争先恐后站起身来,行礼问安道:“师长好。”

华歆点了点头,示意学生坐下。行至讲堂中央,他直奔主题:“请翻开书册,今日教学《诗经》鹿鸣篇,在座诸位先各自通读几遍吧。”

袁满无聊打了个哈欠,见众人一边摇头晃脑,一边次第开口,琅琅读了起来,索性东张西望,像个雷达一样搜寻臭味相投的学渣。

少倾,她眼放异彩,意兴阑珊伸出毫笔,戳了戳一廊之隔、邻座同桌的肩膀:“同学,既然你不朗诵,想来也对课业兴趣缺缺,不如我们来聊会天。”

俯背侧坐的同桌就像没有听见似的,安如磐石,毫不理睬。

袁满看了看他案前似小山重叠、足以遮住整个上半身的层层简牍,以及埋没在简牍之后,依旧要支住脸颊的两条胳膊,颇感有些纳闷。

此人如此冷淡,既不参与馈赠,如今还将存在感降至最低,到底是有多不合群?

她不甘心,再度挠了挠他的后背:“喂,同学,听得到我说话么?”

孤僻的怪胎同桌依旧仿若未闻,不仅不吱声,连手指头都不带动一下的。

袁满热脸贴了冷屁股,不高兴地努努嘴,这下彻底变成泄了气的皮球。悒悒不乐放弃挣扎,她趴回桌案,沮丧吹着前额的刘海。

而讲案之前,华歆捋着下巴上的山羊须,开始逐字逐句给学生讲解:“本什篇呢,是一首四言宴饮诗。全诗共三章,每章分八句,皆以鹿鸣起兴……”

古文辞藻瑰丽,遣词造句高雅有余,实用不足,袁满一向不太感冒。她恹恹欲睡,从抽屉中拿出一个小银盒,推开盒盖,心不在焉逗弄着从府中带来的两只绿蝈蝈。

时间分秒流逝,好不容易捱到快要下学了。袁满数着沙漏,突见轩窗之畔的游廊,不知从哪里窜入一抹黑影,罩上头顶,纵身一跃,便趁老师不注意,翻了进来。

来者与她年龄相仿,身穿同款素色学衫,明显是学斋内的一名同侪。他猫着身体,一路绕到她的后方,又捻手捻脚匍匐前进,最终在隔壁桌案下停住。

精准定位之后,来者回过头,食指放在嘴唇上,对素未谋面的袁满轻轻嘘了一声,顺带抛了个媚眼。他风神疏朗,眉目秀润,模样瞧来宛如琼枝玉树一般。

可接下来发生的高能一幕,却将袁满从春困秋乏中拉扯出来,眼睛瞪成了铜铃——来者竟一把抱住她的同桌,扼住咽喉将人摁倒在地。电光石火间,来不及呼救,她眼睁睁看他利落剥下“同桌”的皮,拆去“同桌”的骨,完事将四分五裂的“尸体”往箱笼一丢,这才敛袖掸衣,正襟危坐下来。

这毫无预警的“凶案现场”,若非自身心理素质过硬,袁满险些就要惊声尖叫。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个鲤鱼打挺,狐疑翻身向后,扒拉着箱笼再三确认。

原来,她所谓的“同桌”,皮肤是一层被裁剪得将将合适的柔软纺布,上面描摹着活灵活现的眉眼,惟妙惟肖的四肢,一个美好小少年栩栩如生跃然画间。

而他的身体,则是一个身高比例、胖瘦体型皆与常人无异的稻草人,各处关节拼接的地方,甚至卡扣着可以活络的小牛软骨,屈伸自如,拆卸便宜。

一捆一扎,还真像那么回事。

难怪大半节课下来,它就以跪坐的姿态,安安静静独享一方天地。

袁满心中钦敬,呆呆看着比画上人物还要清隽几分的正主:“好一出李代桃僵,无论做工画工皆令人佩服之至。”

这有板有眼的光景,甭说老师察觉不破,就连她近在咫尺之内,都没有看出任何端倪。

“承让承让。”真正的同桌倒是一点都不高冷,谦虚道,“雕虫小技,不足挂齿。”

袁满幽怨地看了他一眼:“可马上就要下学了,你现在过来干什么呢?”

来者笑容可掬摇了摇头,示意她往讲堂上看。

袁满抬头,果然见教学老师放下竹简,慢悠悠翻开讲案边上青檀熟宣的花名册。华歆从上至下,由右及左点选,挨个念道:“刘楹。”

“到。”

“顾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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