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不愧是朕(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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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帝于封乾殿停灵满四十九日,便要入葬明山皇陵。

天色未明时,几个王爷就进了宫,在封乾殿守灵。

这一日,傅询也起得早,换了礼服,戴上冕旒。

倒不是因为他对先帝有多大的感情,有多重视先帝的葬礼。

他与先帝之间的父子情份,早在许多年前就被算计完了。

起得早,主要是因为今日是他给恭王划定的死期。

先太子亡故后,先帝就玩起了制衡掣肘的帝王权术。

把兵权给了正宫所出的傅询,予恭王傅筌理政治事之权,最后又将五王爷傅让也扶起来。

让他们三个人争。

傅让心思简单,只想做个闲散王爷,他母妃又与傅询母后交好,所以早早的就与傅询开诚布公地谈了一次。

于是这场夺权之争,只剩下傅询与傅筌两人。

在柳州,在永安。

争斗在傅询登基之后,仍未停止。

早已经扯开了旗,不死不休,傅筌不会低头,傅询也不会放任他在朝中横行。

谁也不顾忌今日先皇出殡,只想要做个了结。

封乾殿中,诵经声不绝。

七七日的守灵须守整日整夜。

傍晚时分,几位王爷歇息一会儿,夜里继续。

五王爷傅让揉了揉酸疼的膝盖,从蒲团上站起来。

侍从扶着他,走出宫殿。

傅让走到偏殿的走廊上,看见韩悯抱着手站在廊下,看着外边毫无波澜的池塘出神。

他喊了一声,一瘸一拐地走上前。

“韩悯。”

韩悯回头“嗯”

傅让揉了揉腿“守灵也太累了,我都一天没吃东西了。”

韩悯摸了摸衣袖,从袖中拿出干净的帕子包着的点心“给你吃。”

傅让眼睛一亮,把侍从遣散,接过点心,囫囵吞了一个。

他含含糊糊地说“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捱过来的,我都饿得眼冒金星了。对了,你怎么过来了”

韩悯在阑干上坐下“忽然想过来看看。”

他知道今日傅询与傅筌要做个了结。

不大放心,在殿里待了一天,最后还是没忍住出来看看。

傅让挨着他坐下,笑呵呵道“我知道,你肯定是怕我饿着,所以来给我送吃的。”

韩悯也笑了笑。

话没说两句,韩悯余光瞥见廊外有人,随即敛了神色,起身作揖。

“恭王爷。”

傅让撇了撇嘴,收心,回头行礼。

傅筌穿着王爷厚重的礼服,站在廊外,朝韩悯招了招手“你来,本王有话跟你说。”

傅让不放心地拽住他的衣袖,韩悯摇摇头,推开他的手,走到恭王面前。

这是在宫里,韩悯确实不怕。

“不知王爷有何见教”

傅筌抬了抬手,与他一同往外走去。

“韩悯,你是不世出的文人,样貌才华,品性文藻,样样都好,又有胆识谋略。本王原本是想拉拢你的”

韩悯打断他的话“让我兄长进宫念经,走水不救;踩折我的右手;拦下给我送信的鹰,几乎把它弄死。如此拉拢,我实在是受不起。”

傅筌面色不改,只道“原来你都知道了。”

他继续道“但你确实不错。这些年来,我手下文人不少,对文人心思,我总比傅询懂得多。傅询手下文人,不过一个温言,他也不怎么待见你,你何苦留在那里吃苦”

他顿了顿“倘若两年前你去科考,当是状元。只可惜你若投我,我照状元待你。”

韩悯几不可见地蹙了蹙眉“倒也不必。”

“你不用这么快就回绝。倘若我告诉你,今晚那个位子上就换了个人坐呢”

后边那句话他说得轻,风一阵似的,就飘过去了。

走出去一段路,傅筌从袖中拿出一个荷包,捏了一颗话梅递给他。

但是韩悯没接。

傅筌叹了口气“本王记得,与你初见时,你就给了本王一颗梅子。”

韩悯淡淡道“都是小时候的事情了。”

傅筌将话梅塞给他“为了报你小时候一颗话梅的恩情,机会给你了。从前做过的事情,是我见你死活要站在傅询那边,气不过。现在向你赔罪,好不好

“我实在是爱才,不愿意看着你白白殉他。你是文人,我手下的文人都懂得择木而栖,择主而事,你懂不懂”

韩悯手一松,便将话梅丢在地上,杏眼黑白分明,就这么看着他“又如何”

傅筌低头看了一眼,很快就收回目光“你要是真不愿意”

正当此时,傅让带着卫环过来了。

卫环上前,朝傅筌抱了抱拳“王爷,封乾殿中正找您。”

傅筌看向韩悯,压低声音“你不愿意,今夜就趁早了结自己。再落在本王手里,就不是状元的礼遇了。”

韩悯一言不发,抬脚离开。

他不愿意。

最后傅筌惋惜地看了一眼他的背影,也转身离开。

他是真的想招揽韩悯。

方才夸他的话,也都是真的。

能为己所用,便是最锋利的一把刀;倘若不能,再可惜也只能毁了。

他走过回廊,抬手招来一个侍卫,吩咐道“去支会守宫门的侍卫,可以开宫门了。”

那头儿,卫环跟上韩悯“韩二哥,圣上让我送你回去,还让我嘱咐你,今晚不要出来,就在福宁殿里等着。”

韩悯没有回答,转头看向不远处的一座高楼。

夜色渐浓,阴云低压。

傅询身着帝王冕服,站在高楼之上,双手按在阑干上,袖上风起云涌,肩上日月星辰的纹样,全都收在掌中。

他见韩悯看过来,却没忍住朝他笑了笑。

傅让也跟在韩悯身边“诶,傅筌刚刚跟你说什么”

韩悯轻笑“他晚上要起事,到时候你在封乾殿里,看情况不妙,就快点躲到偏殿去,小心为上。”

傅让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哦,那你也待在福宁宫不要出来啊。”

“好。”

傅筌在先帝的授意下,理政多年。

久居永安,城里宫中,多是他的人手。

傅询登基之后,除了将福宁宫的人换了,再增了一个温言做御史,朝中官职与宫中布置都还没有换过。

一是人多,关系盘根错节,要动起来不容易;二来,或许他是故意不动的。

此时一干朝臣,着官服,秉奏章,候在宫门前。

宫门在傅筌的授意下打开,侍卫举着火把,将半边宫墙照亮。

傅筌站在宫门那边,向一群人做了个深揖“今日就劳烦诸位大臣了。”

当中德高望重的江丞相上前扶起他“王爷言重了,这些年王爷的操劳我等都看在眼里,假遗诏立错了皇帝,今日王爷讨回来,是应当的。”

傅筌握了握他的手。

高楼上,傅询望见宫门那边的火光。

也猜到傅筌开始逼宫了。

他倒不急,双手撑在阑干上,看戏一般,再看了一会儿。

直到卫环回来“陛下。”

傅询问“人送回去了”

他说的是韩悯。

“嗯,让小剂子陪着了,陛下嘱咐的话也都说了。”

傅询应了一声“好”,抖落下袖上冷风,转身就走。

卫环又禀道“温大人好像没来。”

傅询脚步一顿,几不可见地挑了挑眉,随后道“等事了了,你立即派人去找他,大约是被傅筌扣下了。”

“是。可是温大人要是不来,我们的人怎么”

傅询倒满不在乎“不妨事。”

卫环仍旧有些迟疑,来不及说什么,只能跟上去。

傅询拢着手走下台阶,宫门处火光正亮。

他只瞧了一眼,回头吩咐卫环“拿上弓箭。”

神色漠然。

封乾殿上,先帝的灵柩停在一侧,白绫素幡,被四面涌来的狂风吹得汹涌。

傅询坐在高处,玄衣肃穆,模样淡然。

卫环与杨公公站在他身边。

恭王傅筌亦是一身厚重礼服,腰佩长剑,身后跟着他这些年理政、笼络来的文武众臣。

傅询望了一眼,他的人都站到了阶外。

已然是逼宫的姿态。

傅筌俯身叩拜“圣上万安。”

傅询淡淡道“明日先帝出殡,却也不比如此大费周章,你带这么多人,意欲如何”

“臣弟这些年待父皇总理朝政,文武百官对父皇敬仰非常,前来送行,一路素白衣冠,也不失为佳话一则。再者,百官有事要禀,人心所向,臣弟也拦不得。”

“不知是为何事”

话音刚落,阶上阶下,一群人乌泱泱的,都俯身作揖。

百官山呼“请陛下禅位。”

傅询沉声道“恭王这是何意”

“皇兄,当日城楼上下对峙,已是不死不休,而后信王拿出父皇的”他顿了顿,“遗诏,皇兄才得以登基。”

傅筌拨了一下袖口金线“可信王到底是异姓王,他不姓傅,臣弟信不过他,臣弟怀疑,那封遗诏是假的。”

“当日父皇授我总理朝政之权,与当年太子所做之事相同。啧,皇兄切莫为了一己私欲,落入异姓人的圈套当中。数年之后,信王篡位,也未可知。”

“如今百官所向是谁,兵戈所向是谁,我劝皇兄早识时务。”

傅筌打的主意确实很好。

虽然傅询常年带兵,手握兵权,但是年前柳州地动,他有一部分人马在柳州,带回来的一部分,去了明山办丧,大部分还在西北。

仿佛一盘散沙,一时间无法调动。

等到真要动兵的时候,他是打不过的。

所以不如趁早动作,以百官民心相迫,早早的逼迫傅询禅位,才是可行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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