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三十三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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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兼被打得头昏脑涨,浑身都疼。

他知道自己该走了,免得被人看见丢脸,也知道自己其实没被打到连站都站不起来地步,可他就是没力气,不是身上没力气,而是心里提不起那股劲,连带着四肢也变得绵软起来,整个人就像一滩无用又招人嫌烂泥。

自己到底是怎么走到如今这一步

郭兼嗓子发疼,因为被打掉了一颗牙,他嘴里都是血味道。

他艰难地转动自己大脑,逐渐回想起自己在北境日子。

他并非出生北境,只是年纪轻那会恃才傲物得罪了人,被分派去北境当了个小小地方官。

那些年在北境,他也算恪尽职守,无愧于心,无愧于民。

可他梦想是当京官,虽然他也知道以他那时境遇来说,到京城做官可能性并不大,但他还是抱有希望,直到他遇见北境军前统领顾浮,他知道他机会来了。

他很聪明郭兼不觉得自己是在自夸,他知道自己就是聪明,不然他也不会一眼就看出年轻顾将军并非只想统帅北境军,还想整顿整个北境,于是他抓住机会,坐上了顾将军那艘大船。

最初郭兼只想借势,凭着顾浮这阵大风飞上青云,后来他又觉得把顾浮当朋友比拿她当跳板更好,于是郭兼暂时停下了自己步伐,留在北境继续协助顾浮。

再后来顾浮死了。

他像是冥冥之中得到了眷顾一般被调来京城,然而一切都比他想象得要难,他在京城没有半点根基,他在北境人脉再强大,也够不着这遥远国都。

可他没放弃,他心性足够坚韧,不就是从头再来嘛,他不怕。

于是在兵部任职那段期间,他努力融入京城权贵社交圈子,钱不够就叫家中奴仆出去卖酒,卖他们北境黄沙烫,反正他不信自己熬不下去。

可就在他逐渐打开路子时候,天上掉下了一块烫手山芋,正巧就掉在他手心里陛下要组一支新皇城军,与禁军分权。

然而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这是在保李禹,因为李禹是禁军统领,他手下禁军出了问题,他难辞其咎,可偏偏他有个当皇后姑姑,所以这事有了转圜余地。

郭兼在顾浮身边这么些年,自然也认识李禹,不仅认识,他和李禹关系还很差。他知道李禹逃过一劫后感想一定不是庆幸,而是耻辱,因为他曾听喝醉酒李禹说过,他当初就是为了摆脱家里影响,想要证明自己才跑来北境,如今一回京城就被打回原形,简直比撤了他职位还让他难受。

当然郭兼知道,李禹不会这么没品,故意叫人找他麻烦,但他也知道李禹绝对不会对他施以援手,所以他还是得先蛰伏着,任由赤尧军被禁军打压使唤,暗中慢慢累积实力。

前阵子为了博部分官员好感,他在选麟这么一件无足轻重事情上提出了自己意见,结果半好半坏,名声是攒到了一些,可突然冒头举动也惹恼了看他不爽禁军,让禁军足足找了他们赤尧军一个多月麻烦。

这期间他做事就没顺过,赤尧军内部士气也很低迷,纪律出现了明显松散,好些下属开始不拿他当回事,早前积攒下那点家底也都被接连不断找上门麻烦败了个精光。

就刚刚,他被俩禁军打完从楼上扔下来,虽然高度不高,他也没摔出个好歹,甚至那俩禁军一跃也就跟着下来了,可他就是感到身心疲惫,仿佛一闭眼就能死过去。

希望不是一下子就没,是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慢慢磨没。

他看不到前路,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走下去,甚至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走下去。

或许他就不该来京城,郭兼想着,低垂视线里突然出现一抹竹青色裙摆。

微微晃动裙摆下是一双藕色绣鞋,裙摆上面是纯白轻纱,应当是从幕篱上坠下来。

郭兼想起家里娘子,因为京城规矩多,他家性格泼辣娘子不止一次和他抱怨,说出个门还要戴幕篱,实在是太麻烦了。

想起娘子还在家等自己,郭兼不由得好受许多,然而下一刻,耳边响起一道他十分熟悉声音,让他脑子彻底停止了思考

“你能混这么惨我是没想到。”

郭兼坐在致雅楼二层雅间里,虽然脑子还很混沌,但感官无比清晰。

他刚刚用茶漱过口,嘴里还残留着茶叶回甘,鼻间是隔壁酒坊飘来酒香,耳边倒是安静,不像他被打那会有百姓为经过龙舟呐喊尖叫,只有两人对话声音

“第一艘龙舟会赢吧,它比后面那几艘都快一些。”

“船头撞掉了。”

“啊是吗,我没认真看,光顾着看你了。”

傅砚“”

郭兼“”

郭兼抹了一把脸,鼓起勇气再次抬头望向对面。

他对面坐着一男一女应该是一男一女吧,反正其中一个穿着女子裙装,另一个看身形听声音是男,但穿了一件宽袖带帽外衣,大大帽子直接罩在头上,遮去鼻尖以上半张脸,只能看见薄唇与下巴。

当然他不是重点,重点是那个穿着裙装人。

方才他还在楼下,那人戴着幕篱出现在他面前,出口声音耳熟到他整个人都有点懵。

后来那人伸手,要将他从地上拉起来,结果跑来俩侍卫打扮男子,在那人手碰到他之前,先将他从地上提溜了起来。

那人只好收回手,并说了句“劳烦两位把他带上去。”

说完那人就踩着酒坊和致雅楼墙跃回到了致雅楼二层,身姿轻盈宛若一只翩飞蝴蝶。

郭兼无暇欣赏,因为这回他听得真真,就是顾浮声音

到了二层他被放到椅子上,有人端来茶水脸盆给他漱口洗手净脸,他懵懵懂懂地照做,直到触及脸上肿胀,痛狠了他才回过神,猛地扭头去看那已经摘下幕篱“女子”。

结果就看到一张无比熟悉面容。

之后他一直低着头,总觉得、总觉得有什么稀里哗啦碎了一地。

如今听到顾浮近乎调戏话语,郭兼又觉得自己不该在这里,应该在桌底。

注意到郭兼视线,顾浮转头看向他,问“脑子没被打傻吧”

郭兼蓦地湿了眼眶,心里涌起无限委屈“不应该先关心我疼不疼吗”

“那”顾浮改口“疼吗”

郭兼破音咆哮“晚了”

顾浮懒得伺候他,无情又气人地“哦”了一声。

郭兼真就哭了,也不知道是被气哭,还是发现顾浮还活着,大悲大喜之下没控制住情绪,哭得那叫一个凄惨。

哭完他又开始吃桌上粽子,像是突然找到了主心骨,全然没了方才在楼下颓丧。

顾浮看他狼吞虎咽,满身兴奋劲,就问“这么高兴”

郭兼怕被人听见,故意压着嗓子,含糊道“只要将军你还活着,别说你是女人,你就是变成阿猫狗阿狗我都高兴。”

顾浮笑骂“你才变成猫狗,就这破嘴赶紧找针线让戚姑娘缝了吧。”

戚姑娘是顾浮在北境认识医女,性子泼辣,像极了北境烈酒,前年戚姑娘嫁给郭兼,因嫌“夫人”二字老气,就让身边人继续叫她“姑娘”。郭兼对戚姑娘如珠如宝,时常关心则乱,上京自然也会带着她。

听顾浮提到自己娘子,郭兼又开始傻笑,嘴上还带着刚吃过东西油光,看着格外憨厚,只有顾浮知道这厮心有多黑,狠起来比谁都豁得出去。

郭兼吃完东西擦了擦嘴,也不问顾浮到底是怎么回事,而是问她“日后我该怎么联系将、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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