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待价而沽(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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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说,试探朝中反应?”

    叶横舟颔首:

    “既然他们为难,咱们就加一把火,只要稍微展露出些进取态势,届时只要看朝中如何反应,咱们便能一窥中枢虚实,也便于日后行动。”

    张晟又有些不解:

    “既然如此,何不您亲自……”

    叶横舟却摇头道:

    “军中威望最易得,只要带兵打几场胜仗就是了,以白骑之才,兼有赵云、典韦二将辅佐,取常山便是易如反掌。

    届时,你这‘大祭酒’之职,才足以服众,名副其实。”

    感受到那股潜藏于言语中的期望与信任,张晟胸口一突,有些情难自抑,他没想到,叶横舟做出这番安排,竟然是为了让权于他。

    他刚想说些什么,叶横舟已经加快步伐,上山去了,唯有声音遥遥传来:

    “白骑,且去做事。”

    ——

    中平五年,四月初三。

    厉兵秣马的黑山军三千精骑,以风卷残云之势,突入冀州,破常山,一时间烽烟交乱,黄旗蔽空。

    见此军容,饥荒已久的郡城守军皆丧胆,黑山军旗帜所向,竟只有追亡逐北,绝无锋刃相搏。

    三日内,奔袭数百里,连战连捷,尽收两郡一十四县,更隔绝了常山与邯郸的路途。

    冀州本就是当初黄巾起事的大本营,太平道在此地尽得人心,故而打着黄旗的黑山军一至,虽不至箪食壶浆以迎王师的地步,却也算得上是民众竭诚欢迎。

    为了回报这份信任,黑山军在打下常山、巨鹿两地后,第一件事便是在城外扎营,并派出道人,进城为常山民众发粮发符水,更遣精兵在常山境内巡游,清剿游荡的妖变者们,真正做到了秋毫无犯四字。

    ——

    “秋收之前,总归是难以兴兵的。”

    濯龙园内,一处凉亭下,君臣相对。

    天子面前的桌子上,山峦起伏,江河纵横,赫然是太行山周遭囊括上党、河内、常山等郡的舆图。

    天子注视着这张舆图,眉头紧锁,黑山军正式起事的消息传入北宫后,就连他这位终日只知享乐的天子,也不免感到有些惶恐,故而急招宿将入宫,商讨应敌之策。

    而站在他身前那名颇具风霜之色的老将却像是没看见那样,向着天子微微拱手,直言道:

    “陛下,恕老臣直言,若是兴大军而讨山贼,实为前所未有之事,此举非但有损我汉家颜面,更是劳民伤财。”

    说到这里,老人摇摇头,未尽之意不言而喻。

    天子不甘心地道:

    “就算不能荡平太行,难道还不能收服常山、巨鹿两郡吗?”

    老将只是淡然道:

    “收服这两郡倒是不难,但贼寇既然只取两郡而止兵,只怕是存了待价而沽的心思。

    昔日天子不是允了那张燕‘平难中郎将’之职,令其统诸河北?

    我观彼辈此举,也旨在提醒陛下此事,若能再遣一使者前往招抚,或有可为。”

    天子听得此言,羞怒不已,一拍桌子,低斥道:

    “老将军!我敬你威望,才请你来此奏对,何故出此讥讽之言?!朕,朕难道不是为了国家着想?!”

    隐为大汉兵家第一人的皇甫嵩没有回话,只是瞥了眼这座濯龙园的环境,双膝跪地,垂首不语。

    天子当然明白这位老将军的意思——你刘宏若是为了国家着想,岂会在此处卖官鬻爵,残天下而足你一人之享乐?

    可他却并未动怒,只是颓然道:

    “老将军,朕、朕又何尝愿见汉室天下倾颓至此?”

    情至深处,他眼中甚至出现点点晶莹,天子迈着虚弱无力的步伐,来到皇甫嵩身前,将这位“国之干城”缓缓扶起,动情道:

    “老将军,事已至此,你我君臣正该齐心合力,何必做此小儿态?朕保证,若能解决此事,必会励精图治,以求汉室重光。”

    被天子如此礼遇,皇甫嵩心中却没感到半点温暖,反而只有一片悲凉。

    ——陛下,即便已到如此境地,您仍要跟老臣虚与委蛇吗?

    事实上,皇甫嵩今夜提出招降黑山军之事,只是想借此事,试探这位陛下的态度而已。

    若他坚决不招降,皇甫嵩反而会松一口气,转而厉兵秣马,预备征讨这野心甚大的“黑山老妖”。

    可现在天子如此态度,却让皇甫嵩一腔报国热血骤然冷却。

    纵然是他这般的忠臣良将,都不免觉得无话可说。

    好在,皇甫嵩终究是世食汉禄的忠义之人,稍平复了下心绪,便正色道:

    “陛下,老臣方才所言,的确是用兵之正理。但招抚一事,却是断不可为!”

    “此言差矣!”

    忽闻一声清喝声自门外远传来,皇甫嵩回过头去,却见一名高冠博带的老人昂然而入。

    正是汝南袁氏的代表人物之一,司徒袁隗。

    袁隗看也不看皇甫嵩一眼,而是直接盯着天子,拱手坦然道:

    “陛下,董仲颖来信,言凉州汹汹,今秋必反。而今太行黑山贼,已非心腹大患,允彼辈一个平难中郎将,便能稳固河北之地,何乐而不为?

    此时若兴兵扫荡太行,能否功成尚在两可之间,最要紧处则在于,会让凉州叛军有机可乘。

    彼辈先前一举进犯三辅,早已探清我等虚实,若此时露出破绽,只怕……”

    袁隗这番话的确是鞭辟入里,本就优柔寡断的天子,再一次迟疑了起来。

    毕竟太行山那群山贼到底能造成多大的麻烦,还未有定数,但凉州却早就是本朝心腹大患。

    前几年边章、韩遂等人的叛乱,甚至侵犯三辅,侵逼园陵。更令朝廷有了彻底抛弃西凉之念,可见其人为祸之深远。

    昔日之景,犹在眼前,教天子如何敢再想?

    袁隗身旁,皇甫嵩欲言又止,瞥见天子的神情后,复又无言。

    他本想说,以这批山贼的组织度和凝聚力,假以时日,恐怕会是比黄巾更可怕的大敌,区区凉州叛军,又算得什么?

    皇甫嵩知道,袁隗这种人,根本就不在乎什么太行黑山贼、什么凉州叛军,他只关心自己在中枢的地位、在朝堂的权力。

    但这话谁都可以说,唯独他皇甫义真不行。

    原因很简单,皇甫嵩自己就是个被朝中诸公鄙夷,猜忌的凉州边郡武人。

    对儒门手段深有体会的皇甫嵩毫不怀疑,只要他在这个问题上,敢说一句话,那遭殃的就不只是他本人,而是整个皇甫家族。

    皇甫嵩只能选择沉默。

    就这样,他试图拯救汉室的最后计划,还未正式开展,就因复杂的朝争而胎死腹中。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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