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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六零小屠夫01

目之所及处,是低矮且破烂的院墙，堪堪到成年人腰部的位置，院子里杂草丛生,堆柴禾的地方还结了几张蜘蛛网,上面沾满飞虫蚊蝇。

阵阵酸臭味扑鼻而来,倒不是院子里本来的味道,而是从堵在院子里的这些人身上传出。

一个三十多岁尖嘴猴腮的女人用手擤了把鼻涕,随便在身上一擦，然后指着华玉的鼻子阴阳怪气地说：“华玉啊,不是我这个当二婶的说你，你也太不知道好歹了。虽说屠宰场的活儿不好干，但怎么也比在地里刨食强吧？你自己想想，家里为了你这份工作费了多少心，你别生在福中不知福了，看把你妈气的！”

“你二婶说的没错！”另一个胖乎乎的女人看着慈眉善目的，可说出来的话却一点不客气,“华玉啊，做人要讲良心,打小你妈就最疼你,什么好的都紧着你，就连工作这么好的事也越过你哥哥姐姐，把机会让给你。你倒好,不说好好工作孝顺你妈,还跟她耍起脾气来了！你这性子啊，真得好好改改了！”

“就是就是，在屠宰场清理下水而已，每个月就有十五块工钱拿,逢年过节还发福利，多好的事啊你还闹，可别寒了你妈的心，到时候看你怎么办！”

“我说永梅啊，华玉这丫头还是打少了，哪家丫头片子像她这么金贵的，给念到高中不说，还给安排好工作！她不乐意，这工作给你家小子好了，哪有越过小子给丫头片子安排工作的道理，我看她就是被你们惯坏了！”

“话也不是这么说，屠宰场里都是一群大老爷们儿，华玉小姑娘家家的，跟男同志处一块儿也不太好。”

“有啥不好？不风吹雨淋也晒不着太阳，每个月还有钱拿，这样的好事上哪儿找去？”

“就是啊，好歹是吃国家粮，每个月旱涝保收的，不比咱们看天吃饭的老农民强啊？我家玉凤要是能找着这么好的工作，真是做梦都要笑醒咧！”

堵在院子里的这群女人都是陈家媳妇，是陈氏宗族未出五服的亲戚，平时走得比较近，这次陈华玉闹事，她们就跟着过来劝劝。

说是劝，其实就是单方面指责陈华玉。

等大家伙说够了，陈华玉的妈吴永梅才抹抹眼泪，苦笑着为女儿辩解了一句：“其实这也怪不住她……”

不等吴永梅说完，陈二媳妇蒋英就歪了歪嘴，打断她：“哟，大嫂这是又心疼上了？”

吴永梅无奈地摇摇头，她看向女儿，眼里闪过一抹愧疚之色，“你们别说她了，她上不成大学，心里不舒坦也是应该的。屠宰场招工也是费了咱爹的人情，爹说了，这份工作就是给华玉的补偿。”

这话说的，跟大学名额是她陈华玉囊中之物似的，她上不了大学心里就不舒坦，家里还真给她补偿，真是钱多了烧得慌！

不仅吴永梅的两个妯娌这么想，其他陈家媳妇都是这么想的。

不过想想吴永梅的公爹陈兴隆不仅是前进大队的大队长，同时还是陈氏宗族的族长，纵有再多的不满，也只能私底下抱怨几句，不敢当着陈兴隆的面说。

前进大队在解放前叫杏花村，杏花村陈家是个大宗族，在解放前，宗族的权利很大。即使解放后，宗族势力也没有减少太多，再加上前进大队的地理位置偏僻，即使上头有政府管着，但也鞭长莫及。

当然，陈兴隆也不是个蠢的，至少在大方向上面，他是坚决跟着政策走的。至于其他方面，他也算公平公正，在陈氏宗族以及整个大队都很有威信，稍微夸张一点，前进大队可以说是陈兴隆的一言堂。

吴永梅把陈兴隆搬出来，其他人对屠宰场那份工作也就没那么眼红了，只专心指着陈华玉教育，让她别太贪心，做人要知足。

华玉刚过来就被一堆人指着鼻子说教，等她接受原身记忆，总算明白怎么回事。

她定定地看了原主的母亲吴永梅几眼，脸上飞快地闪过一抹怀疑之色，见这些人没完没了地说教，她咳了两声，说：“婶婶们说得对，是我不对，不该跟我妈发脾气。”

“妈，对不起，我只是太伤心了。”华玉轻轻叹了口气，眼底似闪烁着莹莹泪光，看起来好不可怜，“要是没考上就算了，大不了明年再考一次，以我的成绩，多考几次总能考上。妈你忘了我每次考试都拿第一吗？但我没想到……”

华玉突然捂住嘴，眼泪要掉不掉，哽着声音道：“我没想到的是，我考上了，但妈你竟然让四姐顶替了我的名额。这其实也没什么，我跟四姐是亲姐妹，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屠宰场的工作我也不是看不上，可是我明明通过了钢铁厂的招工考试，我能坐办公室为什么要去屠宰场洗肠子呢？妈，我只是想不通而已。”

“什么？你通过了钢铁厂的招工考试？真的假的，华玉，这种事可不好撒谎的啊，要是被你爷知道了……”二爷爷家的大媳妇胡迎春惊疑不定地看着华玉，又看了脸色骤变的吴永梅一眼，有点码不准这母女俩到底在搞啥名堂。

见华玉还要开口，吴永梅“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华玉，我知道你心里有气，对我不满。可我能怎么办啊，大学要在省城上，离家那么远，你要是出点啥事，这不是剐我的心吗？”

“你要是真想上大学，等明年再考，就考咱们本市的大学，我再也不拦着你。”吴永梅红着眼眶，小心翼翼地看着华玉，像是生怕惹她生气似的。

“华玉，你妈说的没错，姑娘家家的跑那么远去上大学，你妈肯定不放心。”有人劝道。

华玉垂眸，掩去眼内的嘲讽，她没质问吴永梅为什么不担心四姐，问了就是不孝，谁让她才是吴永梅最心爱的小闺女呢？从小到大，吴永梅走哪儿都带着她，生怕把她丢了似的。

“妈，我说了不怪你，四姐想上就让她去上吧。”真当自己是土皇帝了，连大学名额都敢顶替。

华玉冷笑，真当她是冤大头，考上的大学被顶替，考上的工作被顶替，只给她一个屠宰场洗肠子的临时工，还以为她占了多大便宜似的。

“妈，我考上的大学让四姐去上，钢铁厂的工作让五哥去干，都是一家人，我能让的都让了。可是……”她猛地抬起头，泪眼婆娑地望着吴永梅，“屠宰场的工资，我能不能自己拿着？我已经把大学让给四姐了，难道还要供她上大学吗？”

都把话说得这样明白了，她倒要看看吴永梅怎么解释！

这叫疼小闺女？这样的疼法谁爱要谁拿去！

她不动声色地扫了其他人一眼，这些都是陈氏宗族的媳妇们，就算里面有几个不明是非的，总不能全都是糊涂蛋吧？

果然，听到这话，所有人都震惊了，包括吴永梅。

吴永梅是没想到华玉竟然什么话都抖出来了，难道，难道她不怕陈兴隆问责吗？毕竟家丑不可外扬，在场的虽说都是亲戚，但也不能算一家人啊。

其他人就是纯粹的惊讶，其中还有一些不解，吴永梅舍不得让小女儿去省城那么远的地方上大学也就罢了，可钢铁厂不远吧？

钢铁厂就在县城，华玉高中也是在县城上的呢！

似是察觉到周围传来的怀疑目光，吴永梅双手颤抖地抹了把脸，很痛快地承认了：“就算你恨我，我也不会让你去钢铁厂上班的！”

“家栋媳妇，你，你未免也太偏心了吧！”胡迎春实在忍不住刺了她一句。

哪知吴永梅却破罐子破摔，大喊道：“是，我就是偏心！县里的钢铁厂根本就不招人了，他们是给二厂招的！你们知道二厂在哪儿吗？在江县！从咱们这儿到江县，比到省城还远！而且二厂那边光秃秃一片，这次招过去的工人连住的地方都没有，房子得自己建！你们说，我能让华玉过去吗？”

“华玉，我知道你心里有疙瘩了，我说什么你也不会相信我。但我就是不敢让你离我太远啊，你不知道，你小时候……算了，你要恨就恨吧，只要你能好好的，我就心满意足了。”说完这话，吴永梅快速转身，低着头捂着脸跑出院子，瘦削的背影格外凄凉。

其他人面面相觑，陈二媳妇蒋英眼珠子一转，说华玉：“你这孩子气性真大，连自己亲妈都怨着呢，真没良心！”

陈三媳妇于桃花也说：“别怪你妈，她心里也难受。你妈生你的时候不足月，你是早产的，生下来都怕养不活呢，还是你妈眼睛都不眨地守着你，这才把你养大成人。这么多年她都习惯了，生怕你离远了出什么事，你也要体谅她。”

胡迎春总感觉哪里不对，但她暂时没想到，只能安慰华玉几句，便跟着其他人一起离开。

这场所谓的闹剧就以一种虎头蛇尾的方式结束了，华玉揉了揉太阳穴，感觉有点棘手。

这一次，她居然遇上一个如此奇葩的母亲！

能把掠夺和吸血说成是爱，并找到合适的理由说服别人，她这个妈确实是个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