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1、寄望(七十九)(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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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朝昨儿思索了大半晚整出的走丢计划,同时启发于在汉石城桂花糕铺子前的那次成功跑路:

核心思路在于——灯下黑!

如今,他身上被下了未知的禁制,导致空间传送类法术几乎失效;直接用腿跑路,就更不现实了,只要跑开一定距离后,铃铛一响位置暴露,顾归尘要追上他,不过是几个呼吸的事。

可他需要差不多一天的时间,来试验各种办法,找到并解开禁制,问题是,顾归尘近乎毫不错眼地盯着自己,他根本找不到这样的机会。

想要逃走,首先得寻出法子,暂时脱离顾归尘的视线,同时保证铃铛不会响。

这听上去是个悖论,毕竟,铃铛保持静默的直线距离最长不过七、八百步,靠得如此近,还要让对方看不见自己,这不是扯淡么?

用洛朝昨夜苦思冥想出的一句话来概括,唯一解法在于“距离二字的含义,是多层的”。

此话详解竟有些哲思,洛朝摇头晃脑,瞅着身前正在小摊上称糖炒栗子的顾归尘,很想仰天长叹:

顾丽丽啊,你不懂“距离”的真义!

有时候呢,哪怕尽在咫尺、触手可及,也能有若天堑之遥。

摸得见、看得着的实质远近,就是人和人之间的真正距离么?

显然不是。

有人情淡漠的地方,邻里相依居住了十几年,依旧不晓得彼此的姓名;

也有衣衫褴褛的乞丐,在同一扇朱门的墙角,行乞数十年,可一墙之隔内的公子姑娘们,哪怕路过无数次,甚至随手施舍过数目不小的银钱,也仍然不知其生平来历、姓甚名谁——

天堑咫尺,往往只在一念之间,此乃人世寻常。

洛朝昨晚骤然明悟到:自己先前是入了死胡同,才久久为此苦恼,其实换个角度便很容易想到法子——七、八百步的距离中,可有无数多人、无数重身份,这远足以隔开区区两个人了。

对别的人而言,此法实施起来尚有难度,可对自己来说,恰恰是最擅长的。

趁顾归尘专心拢起糖炒栗子油纸袋儿时,洛朝也在观察:应欢欢、岳书棋两个小姑娘,进了街市左手边那家字画铺子,已有半刻钟没出来了

他便扯扯顾归尘的袖子,指向右手边、字画铺斜对面的一家成衣店,眯眼笑得甜意盈盈:

“阿尘哥哥,我刚看见欢欢她们进去衣裳铺子好久没出来了,我们要不要进去等等她俩?也免得逛着逛着,大家就走散了。”

顾归尘听言,转头瞧见应鹿鸣、楚南风正带着戚七等糖葫芦,顿时也放了心,便点头应允,抱着一堆零食袋儿,携人进了成衣铺。

这间店铺内陈设雅致、空间宽敞、足有三层,人流多但不拥挤,摆出的服饰皆锦织彩绣的,有些还是灵材纺布织就,有防御作用,一看便晓得,是家专供修士或少许凡间望族高门的店铺。

许是他俩身上衣物表明了修者身份,总归一踏入门,便有小二笑脸相迎,不厌其烦介绍着各类布匹或成衣。

洛朝装作很有兴致的样子,很自然地对顾归尘表示:我要去试几件衣裳,你先坐这儿替我剥栗子吧。

顾归尘点头应允,寻了把交椅坐下,低头专心剥栗子,一旁的小二则殷勤奉上茗茶。

洛朝进了店铺南角里边,选了个隔间试衣试鞋,每隔半刻钟,便走出来到人面前展示一番,问好不好看,顾归尘一律说很好看。

过了约莫三刻钟吧,“应欢欢”竟忽然从某个隔间走出,她似乎没注意到顾归尘,走到铺子门口,正欲跨过门槛而出,蓦地眼角余光瞥到坐在西边角交椅上的红衣身影,略微惊讶了一声:

“师兄你也在这里呀!”——这声惊呼音调不算高,加上店铺宽阔,四处人语嗡嗡的,顾归尘又全神贯注在栗子上,一时便没听清。

只见“应欢欢”又转头往铺子外头望了一望,似乎见到了熟人,露出个欢跃的笑容,便回转身子对那头的顾归尘挥手高喊:

“师兄!我衣裳买过了,先去我哥哥那儿讨糖葫芦吃了!”

等顾归尘听见声音抬起头时,只见到“应欢欢”转身时半边笑意盎然的侧颜,和一个蹦蹦跳跳、几下便消失的背影。

一瞬间,他心中漫起点奇怪的感受,觉得哪里不对、可又具体说不上是为什么,愣了一愣后,才摇头笑一笑,不去多想,继续低头剥栗子了。

可这一回,同样过去半刻钟了,洛朝竟没像

之前一样,出来展示衣服。

顾归尘环顾四周,感到一切正常,眉头却轻轻皱起,手上还不慎捏碎了一个栗子。

他轻舒口气,告诉自己莫要太过多疑,仍旧低头剥栗子,脑子里却不断闪过方才“应欢欢”出门时的侧颜与背影,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又过了半刻钟,方才称的一斤栗子都快剥完了,依然不见洛朝人影。

顾归尘终于坐不住了,捧起纸袋儿就往门外冲,走到门槛边上,才往外头望了一眼,却又猛地刹住脚步:

就在街对面不远处,应家兄妹、岳书棋、楚南风和戚七,五人整整齐齐的,都握着几根糖葫芦,嬉笑打闹着,全哄在另一处煎饼摊子前等饼吃。

顾归尘将每个人都仔仔细细察看一遍,确认全是本尊,不由松口气的同时,更多疑惑涌上心头。

他大步流星走到店铺南边角,捉过负责打理的小二便询问:“方才那位公子呢?”

他将洛朝的面貌简单描述了一遍,着重强调了对方最后一次出来时,身上正展示的新衣新鞋。

小二听后略略思索一番,而后笃定地指向某个隔间:“是那位公子吧,确实进去好一会儿了,应当是新挑的那件衣裳样式繁琐,比较难穿,才耗了许多时。”

顾归尘又几步跨至隔间前,低眸一瞥,垂帘底部露出的鞋子样式,确实是方才见过的,且隔间内还传来窸窣的衣物磨动声。

犹豫了几瞬,他到底没直接冲进去,而是语气迟疑地唤了句:“洛九陵?”

“嗯?怎么了?”——里头穿来熟悉的少年声。

顾归尘低叹:是我疑神疑鬼了。

便掩饰着回道:“没什么,就是知会你一声,再不出来栗子要凉了。”

“哦,我知道的,很快就出来。”

顾归尘不再怀疑,回到原处安心坐下,栗子已经剥完,干脆开始敲核桃。

他咔嚓咔嚓敲得很专注,直到应欢欢一行人过来找他,远远的在门口就冲他打招呼,顾归尘抬头回了个温和的笑容。

不料,俩小姑娘一进门就惊叹道:“哎呀,这里的衣裳都好漂亮啊!”

“哐当”——顾归尘敲核桃的小锤子掉在了地上。

他脸色骤变,唰白唰白的,也不管伙伴们惊讶的眼

神,一个飞跃就向南边角冲过去。

快速寻到那个熟悉的隔间,垂眼看到帘子底下熟悉的鞋子样式,可这次他才不管三七二十一的,猛地扯开帘子:

果然,里头站着个和洛朝身形差不多的公子,双眼发直,愣愣站在里头,许是中了什么咒术,反反复复脱下换上同一件外衫,从头到脚的衣物包括靴子,全和洛朝最后一次出现时一模一样。

最古怪的是,他脑门上还贴了张符,顾归尘黑着脸将符取下,迅速认出了其种类:触发式回音符。

他向符咒怒气冲冲喊了声:“洛九陵!”

回音符应了他一句相同的、连语调都毫无变化的:“嗯?怎么了?”

顾归尘深呼吸好几次压抑怒火,他抬手将符捻作飞灰,而后拎小鸡仔似的,将隔间内无辜受了牵连的公子拽出来,向小二去询问其身份。

小二忽见店内出了这等事,神色立刻惊恐起来,结结巴巴将知道的身份消息和盘托出:

原来,此人姓陈,乃邺城某位地头蛇手底下心腹的某个小公子,今日出门来买衣服,现在,其出行车马就停在铺子门外呢。

顾归尘二话不说往门外冲,一眼却没瞧见小二口中描述的马车,再询问一旁路人或摊贩,才知道陈公子的马车早几刻钟前就驶去隔街某某酒楼里了。

顾归尘立马又寻去邻街酒楼,见门口人流熙攘,拥挤得很,心急之下,干脆一个飞跃,从人群中凌空跳起,一脚破开二楼的窗户从天而降——

顿时,就如一只巨大的饺子嘭地摔进沸水,溅起四围无数惊呼:

“这是哪家寻仇的来砸场子了?”

“吓死个人!”

“爷的酒泼了!”

……

顾归尘无视耳畔传来的吵嚷叫骂,稳住身形,略一定神,仰头环顾四周,急急扫视着寻人,却发现这座酒楼布置奢华,从上到下共五层楼阁,入目每层皆是宾客满座、人头攒动,数个小二举着菜盘游走其中,丝竹悠扬回荡在楼宇半空,歌伶的浅唱低吟混入高声吆喝报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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