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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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还昏沉沉的,更夫还未敲响最后一更天时,穆亭渊便醒了过来。曾婆婆还在外间睡着,他没吵醒老人,自己洗好脸,用竹条刷好牙,又拾起叠在一旁的外衣穿好,整理齐整后,他走去书桌,准备例行晨间先诵读半个时辰的书,再习半个时辰的字。

路过铜镜时,他眼角余光瞥见了自己的样子,不由停下脚步,转头看向镜子里的自己,却不知道为什么脑海里浮现出了晏殊同的模样。

昨日,他偷偷问过嫂嫂身边的大丫头,得知嫂嫂的那位兄长年纪轻轻便是二品官员,曾率兵缴匪,大战告捷,又写得一手好文章,十二岁时写出的名满京城的诗句至今仍在被广为流传,当真是文成武就,又生得眉目俊朗,风度翩翩。

他脑海里浮现出嫂嫂那句赞扬,越想越觉得心里生出一股难以言说的滋味。

穆亭渊神色平静地看着镜子里的少年,眉目还显稚嫩,瞧不出男儿应有的硬朗,但是没关系,他对自己说,他才十岁,且待日后。

曾婆婆醒来时,看到穆亭渊的床铺空着时已经毫不奇怪,非常平静了。初时看到小少爷如此努力,天沉着便起床读书习字,她既感动又心疼,强撑着老弱的身体起来陪他,但坚持了几日实在捱不住困倦疲乏,最后妥协地听从少爷的吩咐,多睡一个时辰,再伺候少爷用餐,去上早课。

她去小厨房给少爷备好早点,回来时意外看到穆亭渊穿了一身雪白的长衫,长发散在身后,半遮着少年清秀稚气的脸,雪似的皮肤,格外招人喜欢。

曾婆婆意外得很,她一直觉得少爷穿得太过寒酸朴素,和下人分不出差别,这件虽仍是低调,但能把人衬出来了。她伺候穆亭渊洗手时,笑着说“少爷穿白衣真是俊俏。”

穆亭渊心里无波无澜,只是想着不知道嫂嫂看他这幅样子是何反应,嘴上漫不经心地说“谢谢婆婆。”

曾婆子替他束好头发,梳了个童子髻,穆亭渊蹙了蹙眉,想像晏殊同那样盘发戴冠,可他没有把这荒唐的想法说出来,他从来不是无理取闹的人,也绝不会因这种小事闹出笑话。

“外头下雪,婆婆不必送了。”穆亭渊撑起伞,往小院对面的书房走去。

他看了一眼晏枝所在的院落,披戴着雪花的梅枝从墙头伸了进来,压在红瓦白墙间。

风过梅梢,送来令人心旌荡漾的香气,他突然很想让嫂嫂看看他穿白衣的风度

可比那人差

晏枝睡到日上三竿才醒,她觉得不管在哪个时代,早起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如果有下辈子也不可能的。

等到太阳照了进来,外头传来叽叽喳喳的鸟鸣声,她才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窝在被窝里不肯起床,昨日同晏殊同说的那些豪言壮志在早起面前变成了一戳就破的纸老虎。

她能有多骄傲,不堪一击好不好

呜不想起。

但想到这个世界还有不少烂摊子,晏枝团着被子享受了一会儿平静后便咬着牙干脆利落地起来,莲心听见声响,进来伺候晏枝穿衣洗漱。

莲心问道“大夫人今日要戴哪个发钗”

“随便搞搞吧,莲心,把我前几日没看完的账本拿过来,午膳在房里吃,让亭渊不必等我。”

“是。”莲心挑了根梅花白玉簪替晏枝挽了一个妇人髻,习惯性的替晏枝挑了几根碎发挡着额头的伤痕。

晏枝道“没事,头发撩开就行,常捂着反而容易留疤呢。”

“是,”莲心又应了一声,给晏枝把头发弄好,便转身去拿账本。

晏枝从上回看到的地方接着看,一旁取了纸和炭笔计算,越看越觉得穆府真是肉眼可见的贫穷,穆老夫人究竟是怎么能把这么个破烂穷酸的家撑出了四大氏族的门楣实在是让她费解。

在她看来,有多少钱做多少事,花没必要的钱在面子工程上纯粹是浪费,又不是做形象投资,穆老太太只是在单纯地掏空底子,现在的穆府哪里还有钱养这么多奴仆下人还要按照四时置办衣物,按照节日装点府内排场这么大的缺口,难怪肯拉下脸皮同她借钱,也难怪出事后,穆府旁支没过来闹事。

闹也闹不出一个铜板。

她叹了口气,额头伤口正在长合有点痒,她忍住抠挠的冲动,道“莲心,把秦总管叫过来。”

“是,夫人。”

过了片刻,秦兆丰前来,拜过晏枝之后站在一旁,待晏枝又看囫囵了一本账簿,才问道“大夫人唤秦某有何吩咐”

“自老太爷死后,穆府常年亏空,你可知道”

秦兆丰一愣,心想又是个硬钉子,最近几日每日都跟站在风口浪尖上似的,他提着胆子道“回夫人,奴才知道。”

自称都换了,看来情况比她想的还要严重。

晏枝道“秦总管同我说说情况,我刚接手穆府事宜,还有很多不熟悉的地方。”

秦兆丰瞥了一眼被晏枝放在一旁的穆府账簿,又瞥了一眼旁边写满未知文字和符号的纸张,斟酌着说“大老爷病重,需得用上等人参吊着性命,这本就是望不到底的,二老爷又在外豪赌,更是一个填不满的无底洞,两人俸禄本就不高,月月皆是入不敷出,长年累月下来便是如此破败的模样。”

“府里的生意呢”晏枝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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