蔷薇汤(11)(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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肋骨和手肘的伤痛得余洲几乎无法呼吸。他看见小小的樊醒睁大了眼睛,手微微张开,像是有话未说完。

余洲的掌心撑在酒壶碎片上,鲜血淋漓。他并不觉得痛,只是在跃出飞星崖的时候,剧烈的风从下而上,几乎要把他吹得腾空而起。

在跃出去的瞬间,他抓住樊醒,抱在怀里。

就像他在寒冷的冬天,在彻夜的阴雨中抱紧久久。

飞星崖底那潭平静的湖水被砸破了。

湖很深,似乎比雾角镇的海还要深,怎么都沉不到底。

湖底满是白骨。

历险者从飞星崖跳下,落入湖底。这种高度和砸入水中的冲击力,能令人立即毙命。湖底也有藤蔓,被青苔覆盖,透出诡异的浓郁绿色。藤蔓捆缚着粼粼白骨,一个巨大的、沉默的水底坟场。

在落入湖水之前,余洲知道自己先落到了鱼干的脊背。

黑色的大鱼骨骼在湖面盘旋,余洲没有抓稳鱼干的骨头,滑落时还被鱼干的鱼鳍挡了一挡,最后和樊醒一起落进湖里。

这个关键的缓冲,让他一时间还没有死。

他可以在水中呼吸,但受伤的肋骨痛得他不断喘息,水灌进了肺部。窒息的感觉再次复苏,怀中空空,樊醒不见了。

余洲落在骨头的小山上,藤蔓被惊醒一般在骨山上蠕动,细小的藤蔓从缝隙中钻出来,爬上余洲的双足。

他奋力挣扎,湖面就在头顶,隐隐透出光线。可即便他能呼吸,身上太痛,他无法摆脱藤蔓。

藤蔓不断爬高,从小腿往上,如同人的手掌,暧昧却不容违抗,紧紧束缚余洲。腹部和胸口被裹住,余洲的呼吸愈发困难,缠上脖子的藤蔓死死掐着他。

余洲的求生意志在这一刻爆发到了极点,他踩在骨山上,与把他往下拉的藤蔓顽抗。

有人从他身后伸出了手。

藤蔓上长满尖刺,那人紧抓藤蔓,被划破的皮肤渗透出血来。血散在水里,只一瞬间,所有藤蔓剧烈一抖,全数缩入骨山。

那只布满伤口的手拖着余洲胳膊把他拉起。余洲还处在挣扎状态,手肘乱挥,狠狠打在那人下巴上。

那人揪着余洲衣领,朝湖面游去。溺水的人沉重得可怕,又因为慌乱而乱抓乱挠,余洲不停蹬腿,想摆脱那人。

受伤的手卡住余洲下颌,陌生的嘴唇凑上来,空气潜入他的口腔之中。

哗啦一声,樊醒和余洲同时浮出水面。

樊醒拖着余洲,像拖尸体一样往岸边走。

一条只有骨头的怪鱼在湖上盘旋。它忽然低垂着巨大的头颅冲下来,余洲躺在湖边喘气,和它空无一物的眼窝对视。

樊醒俯身看他,自言自语:“有点危险,得人工呼吸。”

说着仍捏住余洲下巴,凑了上来。

余洲没什么力气,但往樊醒腹部砸一拳还是可以的。

樊醒捂着肚子滚到一边,可怜巴巴:“我又救了你一次,你怎么恩将仇报?”

他已经恢复原貌,不是那个五岁的小孩子了,装可怜的效力顿时大幅下降。余洲狠狠抹嘴巴:“救我的是鱼干。”

怪鱼紧张地靠近,不敢打滚,鱼鳍鱼尾小幅度地甩着。

余洲再也不会认为自己拥有一个最强大的伙伴了。奇妙的是,他能感受到一种不属于自己的情绪:紧张、懊悔,难过。

他吃了鱼干,原来会与它分享一部分感受。

“……算了,没关系。”余洲一边呸呸吐口水一边说。

鱼干只在自己濒死时才有用处,可他不能时时刻刻都把自己置于危险境地。

变成怪鱼的鱼干不能说话,坚硬粗糙的鱼鳍在余洲身上扫来扫去。余洲知道这是它在表达歉意和关怀,可是这一下下的,像巴掌一样,实在太疼:“求您别碰我行吗,我要被您这鱼骨头扇死了。”

阿尔嘉没有追下来,飞星崖边缘倒是还有藤蔓蠕动。

樊醒许久不看自己成年的模样,蹲在湖边瞧个没完。“我真是有副好皮囊。”他低声笑,“安流,你想要吗?”

“你走不走?”余洲突然问。

樊醒抬头,看见余洲已经骑上了怪鱼背脊。

飞星崖下有通路可以走上去。复生的历险者从湖中爬出,沿小路回到安宁幸福的生活里。这曾是多么理所当然的循环。

鱼干载着俩人升高,冲破土地上空笼罩的黑烟。

这里和雾角镇一样,是一个孤零零的鸟笼。雾角镇之外是海,此处的边缘深渊之外是无穷无尽的黛色青山,根本望不到头。

樊醒盘腿坐着,双目眺望远方。余洲起初并不想说话。鱼背上只有他和樊醒,他总是不由自主地望樊醒。

樊醒头发上还扎着小草莓发带。他的英俊并不因发带和身上的蓝色裙子而减损,相反,余洲没见过穿女孩裙子还这样坦荡的男人。他的黑发和风纠缠在一起,忽然回头看余洲,眼睛里噙着笑:“我好看么?”

余洲收回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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