蔷薇汤(13)(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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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想……回家……”

亚瑟连呼吸都停了,他的手在阿尔嘉掌中渐渐变冷。

阿尔嘉抱着亚瑟的尸体,迟来的痛苦终于击倒他。他失声痛哭。

石头房子里,门的光芒开始减弱。

触碰光芒的姜笑、柳英年和渔夫帽,就像被光芒吸进去一样,已经没了踪影。樊醒催促余洲,又笑他:“不舍得离开这里?要不我陪你?”

余洲再也不想回应他任何一句话。触碰刻字的石头时,鱼干忽然在他手心里一跳,鱼脑袋仰头,透过没遮没挡的房顶看向灰色的天空。

余洲也随之抬头,但被樊醒推了一把。

石头光芒彻底消失时,余洲和樊醒的气息也消失了。

弥漫烟雾的灰色天空中,一只巨大的手穿透云层,缓缓压了下来。

影子覆盖在哭泣的阿尔嘉和他怀中的亚瑟尸体上。他悚然一惊,抬头时那只手已经近在咫尺。

“求求你!放过我!放过我们!”阿尔嘉大叫。

巨手的主人瓮声瓮气地说话,难以分辨性别,震得鸟笼中所有人耳朵嗡嗡响:“让你保管的东西,你没能保管好,反而让历险者偷走了。”

阿尔嘉紧紧抱住亚瑟,声嘶力竭:“你只告诉我‘鸟笼’里藏了个东西,可你没说过藏在哪儿!你从来不讲道理,你根本不打算让我……”

笑声从四面八方传来。不是一个人的笑声,是千百种人齐齐发出的嘲笑。

“为何要跟蝼蚁讲道理?”那人说,“是回收的时候了。”

手掌压了下来。

动作轻巧,就像拂去桌上的一粒灰尘。

手掌再抬起来时,阿尔嘉和亚瑟都不见了。“鸟笼”里的房子、景物,还有原住民,如同粉碎一般,在一个响指之后全数消失。空气里传来原住民们解脱一般的叹息和轻笑。

“鸟笼”成为一片茫茫空白。

漆黑的甬道和余洲记忆中的一模一样。分辨不出方向,头顶仿佛裂了一道缝隙,空气寒冷。

余洲站着一动不动,他忽然抓住鱼干:“你也看到了,对吗?刚刚我们进来的瞬间,有一只手从天而降……”

樊醒从他身后走过:“什么手?我的手?”他靠在余洲肩上:“好痛啊,你割人家的手,用人家的血,一点儿都不心疼。”

余洲把他推开,黑着脸坐到柳英年身边。

柳英年表情呆呆的,抱着自己的背包不说话。见他情绪低落,余洲侧了侧头,听见他小声嘀咕:“……如果下一个‘鸟笼’也是这种地方……我还不如在这里坐到死算了……”

反反复复颠来倒去,尽是牢骚。说到最后,他忽然激动起来,摘了眼镜小声哭泣。

鱼干很是怜悯:“别哭了。”它用鱼尾巴轻拍柳英年的头顶:“哭得好丑哦。”

柳英年一泡鼻涕眼泪梗在喉间,哭也不是,不哭也不是。

没有人心情轻松。虽然阴差阳错地从这个鸟笼逃出来,但谁也不知道下一个“鸟笼”会遭遇什么。

为了让大家高兴一些,姜笑开始谈论她以前经历过的有趣的“鸟笼”。

有个“鸟笼”的笼主是十二岁的小姑娘,她的“鸟笼”是一个巨大的游乐场,只要在游乐场的游戏里赢过她就能离开。

有个“鸟笼”的笼主喜欢收集东西,历险者只要把身上可以给他的东西留下来,他就会打开门。姜笑给的是她的校徽,那个人十分惊奇,他从来没见过这种长方形的小小的学校标志徽章。校徽上只有姜笑就读的高中名称,临江中学。那人十分珍惜地收了起来,亲自把姜笑送到门前。

有的“鸟笼”是一条长河。历险者乘船穿过一道漫长且美丽的河道,抵达码头,就可以离开。姜笑没见到笼主,有历险者想留在“鸟笼”里,但登上码头的人都会被强制推入门内。笼主似乎只想跟人分享美景,不希望任何人留在这个景色里。

姜笑在进入雾角镇之前,曾在一个奇特的“鸟笼”里盘桓了很久。“鸟笼”的笼主是一个作家,专写古怪奇特的故事。他要求每个进入“鸟笼”的人都要跟他说一个故事,但他已经听了太多太多,如果故事不能让他感到新鲜,他不会让人离开。

柳英年不哭了:“你讲了什么故事?”

姜笑:“我最后讲了发生在我身上的一件事。他认为非常有意思,放我走了。”

这回轮到鱼干问:“所以到底是什么故事?”

鱼干难道摆出好学姿态,不料姜笑根本没理它。“出发了。”她说。

五道门在黑暗中敞开。渔夫帽问柳英年:“你不走是吧?”

柳英年:“不走。下一个肯定也是恶心的‘鸟笼’!我不去!我不玩儿了!”

没人劝他,姜笑在门边冲他摆摆手,当先踏入门内。渔夫帽点头致意,算是告别,也选了一扇门。

还剩下余洲和樊醒。

樊醒换上自己的衣服,解下小草莓发带捆在鱼干的鱼刺上。余洲说:“如果你不打算走,那你把鱼干的心脏和我的手记,都给我吧。”

柳英年在背包里掏了半天,忽然一抖。

头顶缝隙里竟然落下了雪。

他立刻蹦起来:“我,我,我也走吧。”

余洲:“好,一起吧。”

柳英年背好背包,结结巴巴:“谢谢你等我。余洲,对、对不起,我在雾角镇还骗过你。我其实……我……我其实是……”

他又闭紧了嘴巴。

余洲拍拍他肩膀,和鱼干走入了一扇门。

雨声铺天盖地。

强光消失后,余洲发现他们站在一个屋檐下。

这是一个有高楼大厦的城市,余洲忽然有种踏实感:至少这是他熟悉的时代特征。

身后是车站出口,几个人就像游客一样,似乎刚刚抵达这座城市。

“对面有人。”鱼干提醒。

隔着一条冷清的道路,有人撑着黑色大伞站在路的对面。等来人走近,伞面抬起,余洲有点儿吃惊:眼前是一位穿着运动校服的男孩子,黑框眼镜,一张平凡普通、毫无记忆点的脸庞。

“你们好,我是这个‘鸟笼’的笼主。”男孩说,“历险者,请回答我一个问题,如果答案是‘不想’,你们可以转身进入车站,我会为你们打开前往下一个‘鸟笼’的门。”

在他们身后,果然有微光闪动。

余洲半信半疑时,男孩继续道:“如果答案是‘想’,请你们留下来,帮我找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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