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鸟投林（1 / 1）

贾赦正在焦头烂额的时候,顿时气的火冒三丈“我们不管这样的事情，当初是谁死要活的娶这个女人。现在又闹翻了。他们何曾把我们放在眼里你出去告诉他们两个,要怎么闹随便,我就当着他们全死了”

“老爷这是说气话呢。琏儿到底是你的儿子，没有儿子媳妇闹别扭长辈跟着火上浇油的。这个事情，一个巴掌拍不响，我去问问清楚,给他们说和说和。也算是咱们尽了长辈的心了。若是实在他们过不下去了,也该好聚好散，至少看在孩子面上，妞妞将来还要嫁人呢。我们就这一个孙女”玉芬立刻拦住了那个丫头,安抚着正在气头上的贾赦。

“嗯真是冤孽。怎么生了这样不省心的儿子也罢了，我去族里那些搅屎棍。太太就辛苦这边吧”贾赦气哼哼的站起来，从后边走了。

玉芬想了想,才对着丫头们说“叫琏二媳妇进来吧”一会就见着凤姐低着头进来了,并没玉芬想象中的梨花带雨,哽咽难言，她反而是十分平静,玉芬心里咯噔一下,看样子她是真的下决心了。

把已经想好的说辞咽回去，玉芬指着身边一个椅子说“跪了半天,你身上还没好呢，坐下来说话。”凤姐有些诧异，她本以为玉芬肯定会暴跳如雷,谁知她确实如此平静，甚至没拿出太太的架子来。刚才对她说话的语气更是平辈之间说话。

“太太，我”凤姐有些犹豫，她虽然性子泼辣，但是对于礼数还是不敢不放在眼里的。

“你只管坐下来。你是打定主意要和琏儿分开了。”玉芬也不理会凤姐的推辞，只开门见山问她。凤姐一愣，但是很快的明白过来，她认真的点点头“我以前年轻不知事，被人蒙蔽了，处处怠慢了太太。今天我才知道，我错的厉害，以前我竟然是被人当成抢使了。现在我是明白了，一开始我便是错了。太太自然知道琏二爷的，我知道老爷太太不会不管自己的儿子的。我也不能不管自己的女儿啊。若是还这么混下去，我”

“你没一上来就说琏儿如何辜负你，只说担心女儿，可见你心里早就没他了。你要和离，我知道是为了什么，巧姐是你的女儿，也是我们的孙女啊。你想过没有，即便是和离了，巧姐也不能跟着你。一则名不正言不顺，今后你离开这里，你娘家可能安身，你回去固然没什么，可是巧姐姓贾，不姓王啊。寄人篱下的滋味不好受。你素来管家，人情世故比谁都清楚。二则，巧姐今后说亲的时候，你们的事情岂不要拖后腿这便是你为孩子打算了”玉芬很冷酷的指出来，这个年代离婚除非女方有极厉害的靠山，才能活得舒心一点。要是没有个可靠的娘家，真是成了无根之木了。

那样的话别说是孩子了，就自己也自身难保了

凤姐一时语塞，她心里清楚，王家是回不去了，王子腾现在病的七死八活的，以前若大家业都凋零了。自己的亲哥哥倒是在，但是却是个没本事，没担当的，自己回去一天两天还罢了。时间长了又是一肚子的气。

想到这里，凤姐只觉得自己孤身奋战多年，世界之大竟然没自己安身之地。忍不住伤心的呜咽起来。她虽然不是放生嚎啕，但是这种发自肺腑的悲鸣更是叫人伤感。

玉芬也没说什么，只等着凤姐哭了一会“我说的虽然不中听，可都是实情，这个世道便是如此不公平，我们女人难以自立，只能依附着男人。虽然心里不平，但是也无可奈何。你若是发泄完了，可以停一停，听我说的是不是有道理。”

凤姐慢慢的止住了哭声，抬头看着玉芬“太太只管说。我都听太太的。”

“我虽然不是琏儿的亲娘，但是我还是这家的太太，贾家的面子还是要维护的，你现在还是贾家的人，大家体面了，我们也都好了。若是你和琏儿撕破脸甚至是闹到官府去。那个时候大家没脸。今后你出去怎么面对众人”玉芬摆明态度，她希望大家保持最后的体面，不要闹的太难看。因为这些年凤姐和贾琏在那边，他们夫妻两个做了多少见不得人勾当，也只有他们自己清楚。

若是此时他们抓着对方的黑料，互相撕起来，可要殃及池鱼了，贾政还没出来呢，这会贾琏再进去，可真是无法收拾了。因此玉芬要把这些事情永远的埋葬起来。

凤姐是个明白人，她听出来玉芬看似温和的语气下威胁的意味，她想了想，决定还是先听听玉芬的条件。“太太的话我明白了。还请太太示下”凤姐嘴上乖巧，但是心里却是拿定主意了，若是玉芬太偏心了，她就闹个鱼死网破。

“强扭的瓜不甜，你和琏儿语气整天怨气冲天不如分开的好。但是你娘家也回不去了，你也舍不得孩子。不如这样，琏儿给你写休书，你带着孩子和东西，依旧住在这里，或者在城中你另外选个地方，借口自然多得是，只说你身上不好需要静养，或者说你子嗣艰难，问了神佛，需要在外面虔诚修持才能如愿。这样大家的体面全了，你也不用担心有人打你们的主意了。这你可愿意”玉芬看一眼凤姐，接着说“我们也不会不管孙女，今后她的婚事，一应的嫁妆还是我们做祖父母的出”

凤姐心里一阵酸楚，她没想到玉芬竟然如此善良宽厚。若是放在一般的婆婆身上，只怕这会已经是指着媳妇的鼻子大骂了。没想到大太太竟然还为自己着想。凤姐一下子跪在玉芬面前，抱着她的膝盖大哭起来“是我以前糊涂了，还请太太别记恨。”

“以前的事情都过去了，也没什么记恨不记恨的。我素来不喜欢拿着身份压人的。不管是父母子女还是朋友之间，都是真心换真心。一切看缘分罢了。我们以前缘分薄，今后谁知道呢。我这样做，不过是因为我是太太，一家子看着我呢。我还要趁势闹个天翻地覆，阖族上下跟着倒霉不成你若是同意这个法子，我就和老爷说了，等着过几天你们立字据，大家好聚好散。”玉芬伸手拍拍凤姐的肩膀“今后你闲着无事，读读书。你本来是个聪明孩子，只是没读书，眼界窄了。”

凤姐听了玉芬的话了，脸上一红，站起来对着玉芬行个礼慢慢的走了。

喜儿端来一杯茶“太太说了半天的话，也该喝一口茶润润了。太太实在是太宽厚了，当初琏二奶奶可是从来没把太太放在眼里，整天挑唆着二爷和太太疏远。他们现在闹起来，也是自作自受。太太何必还为了他们费心呢“

“我现在还是大太太，你看这个家，老太太没了，东府成了那个样子。就剩下咱们一枝独秀了。多少人看在眼里，恨不得把咱们斩草除根。你别打量着族里那些人吃着咱们的，有咱们做靠山，就对咱们感恩戴德了。他们巴不得咱们摔跟头，好叫他们一吐心里的嫉妒和怨恨呢。自己没有，别人的也要毁掉。这样的人少吗琏儿他们夫妻，我早就看出来了。只要没了好处捞，他们的婚姻就要散了。现在老太太不在了，二房也散了。他们回不来了，也只有散了因此我不劝他们，就是这次按住了，还有下次呢。”玉芬端着茶杯喝一口，有些意外的说“这个茶倒是不错，是新茶”

“是三奶奶和四姑娘按着什么一本书上的古法熏制出来的花茶，太太喜欢，便是她们的孝心了。听着太太这么一说，还真是如此。琏儿是个耳根子软没主心骨的，这些年只看着眼前的蝇头小利。琏二奶奶看着做事雷厉风行，其实也是个没算计的。被那边太太使唤这么多年，心血都呕尽了。结果呢白白的为别人作嫁衣裳。现在她们分开，也安静了”喜儿忍不住说“太太圣明。这才是真正的家有贤妻男人不遭横事，咱们家若是没了太太，只怕不知道是什么样子。难怪老话说老人无德，是败家的根本呢。

贾琏倒是没把凤姐的话当成一回事，在家里修养了几天，又回到了那个熟悉的温柔富贵乡，贾琏只把凤姐的冷淡当成了任性。想着自己虽然没了差事，可是还能回家休养几天。等着事情过去了，再看看风向。至于凤姐，大概是她生气几天就过去了。

谁知凤姐却是好像真的铁了心一般。干脆是搬到了女儿的房中，连着平儿也跟着过去了，贾琏一个人倒是没意思起来。但是贾琏却不准备和凤姐说和。以前总是他捧着凤姐，现在凭什么还要他低声下气的老太太没了，二太太连自己是谁也不知道了。这边的宅子和大观园就要变卖。贾琏觉得自己没什么要求着凤姐的了。

若是说以前在婚姻中一直是凤姐占上风的话，一夕之间形势逆转，也该他扬眉吐气了。

这天贾琏在家里闲着无事，忽然想起日后的生活该怎么安排。自己没了官职，要东山再起还要求着父亲。但是那天贾赦的口风，不像是会立刻给自己安排差事的。“不如我出去走走看，那些亲朋故旧的，总有个机会不是。我一个男子汉总在家呆着也不是一回事”于是贾琏换了衣裳，出门去了。

刚出门就见着贾环，贾环正带着几个人正在搬东西呢，贾琏站住脚笑着问“你这是做什么，搬家吗”贾环见着是贾琏，笑嘻嘻的上来问候“这都是园子里面的一些家具，老爷叫我搬出来，放在库房里面去。”

“真是奇怪了，不是要卖掉园子吗。家具怎么还要拿回来呢”贾琏有些好笑的说“咱们家什么时候和小家子那样算计了”

贾环无奈的说“这个园子谁敢买，而且就是有人想买，也没那么多钱啊。最后极大可能是分成几块卖了。家具肯定要搬回来的。琏二哥当初管着做家具陈设的事情，你是知道这些花了多少了。你倒是大方得很。”

贾琏才想起来，这些家具都是价值不菲的，白送给人家也是可惜。他对着贾环会心一笑“你个小子也学会这个了。这个可是大有藏掖的。你小子发财了”

贾环只觉得话不投机半句多，原来在贾琏看来，做什么事情都要有外快捞才是正理。他讥讽的说“原来是这样，我以前竟然不知道是这么管家办事的。”说着贾环也不再理会贾琏了，只带着人走了。

贾琏有些疑惑，嘀咕着“这个小子还真是傻了不成，放着钱不拿真以为自己能鱼跃龙门，青云直上呢。你等着到了官场就知道了，那点子俸禄还不够塞牙缝的呢不靠着家里，你想要体面的活着都是做梦”

“二哥在念叨什么呢，你今天气色不错啊”雁声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贾琏见着是雁声，顿时眼前一亮“是雁声兄弟，我正有事情和你说呢。我们寻个安静地方。不如到外面，我请你喝酒可好。以前没觉得鸿宾楼那些地方有什么好的，经历了那一场，我倒是觉得鸿宾楼的菜都不错了”

雁声咧嘴一笑“别说你请我吃什么烧全羊，这个天气油腻腻的谁吃啊。我刚吃了饭也还不饿。不如我们到园子走走去”

说着雁声把贾琏拉到了大观园里面，两个人信步走着，到了沁芳闸坐下来，雁声看着眼前花柳繁华之的园子忍不住叹息一声“倒是一场云烟，过眼富贵罢了。二哥有什么打算吗今后你是打算再娶还是等等再说。依着我看，你还是等等，现在咱们家事情太多了，就是给你提亲，只怕也没多少合适的人家。”

贾琏被雁声的话说糊涂了，他抓着雁声笑道“你拿我寻开心吗谁不知道我娶了个母夜叉，还再娶呢不得天翻地覆了”

“二哥你不知道嫂子和你和离的话，老爷和太太都已经点头了。二嫂子已经开始寻新住处了。你别是以为她只是随便说说的吧”雁声惊讶的看着贾琏，仿佛在看个怪物。贾琏花费了一些时间才闹清楚自己的处境，原来凤姐不是说着玩的，也不是在和自己使性子。

最要命的是贾赦和玉芬已经表态了，不会阻止凤姐和他和离“真是没天理了，哪有老子娘拆散儿子婚姻的”贾琏顿时急了，要去和贾赦分辨。谁知雁声却拉住了贾琏“哥哥别急，你求老爷太太也没用。他们不会管的。老爷太太在我们成婚的时候可都嘱咐过，日子是我们自己过的，好坏都要自己负责。因此二嫂子和太太一说，太太也就没阻拦，但是太太也说了，若是你们和好了，久到她跟前说去。反正日子是你们过的，自己拿主意”

“真是反了，我这就回去”贾琏气的要回去找凤姐说清楚。谁知雁声却是拉着贾琏“二哥，你且冷静下我问你，你心里到底是什么打算”贾琏坐下来，脑子飞快的转着。刚开始听着雁声的话，贾琏只觉得丢脸，并不是对凤姐还有夫妻情分。

在贾琏的心里，他是男人，就该占尽一切主动权。即便是和离，也要他先写休书以前他对凤姐看起来是言听计从，甚至落得了怕老婆的名声，其实贾琏心里清楚。他才是真正占便宜的那个。

因为凤姐实在是个能干的，她在老太太和太太跟前周旋，给自己找到无数的机会。那个时候她们夫妻颇有些双剑合璧，纵横天下的感觉。可惜，一切都变了，凤姐不仅不能给他到来好处，反而要反客为主，想要实际压制他。贾琏科就不会哄着凤姐了。因为在贾琏看来，凤姐做了他的妻子就要鞠躬尽瘁，任劳任怨，并且俯首帖耳

但是愤怒之后，贾琏忽然有种轻松的感觉这桩婚事以前对他是丰腴可口的烧羊肉，但是现在却成了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了。凤姐不再是当年那个娇俏美丽的女子，只剩下面目狰狞和专横跋扈。贾琏脑海里忽然浮现出尤二姐的脸，虽然很模糊，但是那是一张美丽的脸，和凤姐比起来，越发显得美艳动人了

或者这不是坏事而且是她自己求去，并非是我负了她成亲这些年也没子嗣，贾琏在心里飞快的转个念头。他眼睛闪闪发亮，满是希望的拉着雁声“太太和老爷是什么打算”

“老爷太太不是早说了，一切只看你们了。”雁声站起来，对着贾琏说“少年夫妻老来伴，二嫂子这些年，没有功劳还有苦劳呢，她虽然性子厉害些，但是对你还不错。琏二哥你还是回去服个软，大家依旧过日子罢了。”

“唉，你们是不知道我们夫妻的事。罢了和你说，也没用”贾琏做出一副饱受伤害，隐忍无助的样子。

雁声看着贾琏神色变了几变，心里对这个兄长越发鄙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