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具之下（1 / 1）

雁声有些气不过,还想说什么，忽然见着宝玉过来了,贾琏笑着说“你不在家里陪着自己奶奶,出来做什么也没见世上有你们这样的夫妻，整天价腻在一起，也不嫌烦么”

宝玉对着贾琏拱拱手“我出来走走，园子里面的玫瑰花开了,我摘一些下来做成胭脂。今后只怕是不能了。不如留下来做个念想吧。等着我做好了,给琏儿嫂子送一些去。”说着宝玉看着雁声“也给林妹妹送去些”

“多谢想着，你倒是个有心的。你们老爷的事情可有消息了，这个园子卖出去了，就能凑够了银子了。要我说,你也该操心操心这些俗事了。每天神仙眷属,不知柴米油盐的日子固然好。可是我们也不是神仙啊，吸风饮露就能活着。吃穿住行都是实打实的。就是归隐田园,你也要学会种庄稼不是。说实话，论起来聪明你是兄弟里天资最好的。只是你也太理想了在天上飘着还要沾沾地啊”雁声忍不住劝宝玉腰围今后想想。

宝玉却是苦笑了下“我有什么我不过是个草木人罢了。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只是我心不在那个上面。叫我面对那些人，说违心的话，办违心的事,我真是做不到。和他们沆瀣一气还不如清清静静的好。其实这些东西也不过是过眼云烟。咱们家以前什么样子，说散了还不就散了”

雁声无奈的说“看样子我们都是蝇营狗苟钻营分子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你不想面对那些人心的黑暗。只是你一个人长吁短叹的有什么用处，不管做什么，只要坚守本心就是了。何必用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呢。就是你真的和屈原那样跳河了,人心并不会因为你跳河就都向善了。”

宝玉听了雁声的话，愣了下，他脸上露出来似悲似喜的神色“没想到，你竟然是我的知音我到底不是屈原，我是个最没用，最懦弱的人。”

又犯病了，雁声被宝玉看的鸡皮疙瘩起来了，他忙着说“你别气馁啊，天生我材必有，其实你就是安心做胭脂，没准也能名留青史呢。在我看来能给别人带来帮助，改变大家生活的，都是有用之才，何必非要如何如何。”

贾琏有些坐不住了，对着雁声和宝玉说“你们就在这里玄而又玄的说话吧，我是个俗得不能再俗的人，我先走了，省的搅了你们的清谈”说着贾琏急忙的走了。

宝玉看着贾琏背影问道“琏二哥这是怎么回事莫非是他后悔了，求着你和林妹妹帮着他和风姐姐说和呢”

“连你也知道琏儿嫂子要和他和离的事情了谁知他竟然是不当一回事呢。这会琏二哥只怕是找老爷太太了，他急不可待要另娶新妇了。也罢了，这样对谁都是解脱”雁声看着天色不早了，站起来对宝玉说“时候不早了，现在园子里人少了，早些回去吧”

晚上雁声回去和黛玉说起来今天遇见贾琏的事情，黛玉忍不住叹息道“本来我还想劝劝风姐姐去，但是今天，我还是别说了。本来你们男人在婚姻之中就占进了便宜，还这么得便宜卖乖的，真叫人看不上眼。”

“是，我们男人的确是占了便宜，但是我可不是那种装糊涂的人，我今天服侍奶奶，算是利益均沾吧”雁声嬉皮笑脸的上来，要给黛玉梳头发，黛玉红着脸推开他的爪子“省省吧，你上次弄得我生疼，再来几次，我都要当姑子去了”

“不会，我特别和紫檀她们请教了，你们女人梳头发真是复杂的很。还不如和男人似的，又爽利，又方便各种花样看的我头疼，我现在只学会了一样，你坐下来，看我学的怎么样”雁声拿着一把小象牙梳子，神色认真。

“呸，你学什么不好，学这个等等，你是在谁头上练习呢”黛玉忽然想到个问题，听雁声的口气，他肯定是练习了很久才学会的。但是雁声是在哪个丫头头上练习的呢察觉到黛玉语气中的酸味，雁声笑着说“这个么那些丫头谁都害怕自己变成秃子，我拿着小武子练手呢”

小武子是雁声专门管马的小厮，生的魁梧壮硕，一张黑脸星星点点几个麻子，猛地一看和梁山好汉似的。黛玉想着小武子被雁声按着梳女子发髻的样子，忍不住笑起来。黛玉捂着肚子，笑弯了腰“你给他梳的什么花样啊”

“是那个什么半偏惊鸿髻我见你梳这个最好看，果然是袅娜灵动，就像是神妃仙子一般”雁声话音未落，黛玉都笑岔气了她捂着心口只伏在桌子上叫着“哎呦，肚子都疼了难怪小武子和我告假呢，原来是这个”黛玉脑海里忍不浮现出小武子被雁声欺负的画面，笑的更厉害了。

丫头们在外面听着里面说笑的声音，很识相的悄悄出去了。

几家欢喜几家愁，雁声和黛玉浓情蜜意的时候，贾琏则是在和凤姐为了家产在激烈的争夺着。可惜贾琏向来不是凤姐的对手，几个回合下来，就铩羽而归，再也不敢出声了。最后贾琏气的摔门而走，凤姐则是欲哭无泪。平儿看着凤姐脸色煞白，伸手去摸她的手，竟然是触手冰凉。

“奶奶别生气，仔细着气坏了自己。妞妞今后全要靠着奶奶呢。既然和二爷撕破脸，咱们也不能在这里久留了。还是赶紧找个安身的地方吧”平儿担心起来，贾琏竟然是一点情分没有，就连唯一的女儿也是不放在心上的，看样子二爷真的是铁了心了，平儿担心虽然凤姐握着不少的私房钱，若是贾琏被逼急了，铤而走险，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来。她们两个女人，怎么能和贾琏对抗。

而且这到底是贾家，和离之后，凤姐便是外人了。若是他们依仗着人多势众平儿不敢想下去了。

“我早就想好了。京城实在是待不住了，就是搬出去能怎么样他们人多势众，就是有老爷太太护着，可只是一时，他们还能护着咱们一世吗琏二要是黑心下死手，我们只怕没命了。我已经悄悄地叫人在金陵寻个房子，咱们干脆离开这里便是了”凤姐咬紧牙关和平儿说起来自己的计划。

“奶奶的想法固然好，只是咱们到金陵投奔谁呢。还有妞妞只要带走的，可是老爷太太必然不会同意的。那个时候可是难办呢”平儿担心，到了金陵人地生疏，凤姐带着个孩子，无人依靠。

“不妨事，咱们在金陵还有个远房的亲戚，算起来是我的堂叔。我们先安顿下来，悄悄地打听下他的情景。若是靠得住，就来往，若是靠不住，也罢了只我们自己苦熬罢了。你忘了薛家跑了的那个媳妇，她不就是寡母拉扯长大的，既然她们一个商家老太太都能自立，何况我们呢再者老爷太太的旧识在金陵和南边的不少。看在孩子的面子上，也不会不管的”凤姐渐渐平静下来，和平儿商量着如何到江南。

贾琏则是气哼哼的回到房中，想着方才凤姐的话“若不是我在二太太跟前周旋，你也能巴结上管家的差事。这些年你借着管家替老爷办事，捞了多少钱别叫我说出来好听的你这会要和我分家产了做你娘的春梦吧我的嫁妆你先还给我，再说别的”

想到这里，贾琏翻身坐起来，在屋子里面来来回回的走着。可是他那点钱已经投进了贾珍的火炮作坊里面了。谁知钱没赚到，还差点惹上牢狱之灾

自己现在真是一贫如洗了，还被凤姐抓住了把柄，真是可恨这会贾琏忽然明白过点来若是这么和离，固然自己的脸面可以保全。到时候只说凤姐生不出来儿子，还嫌贫爱富，不能和自己共患难。她见着自己倒霉败运了就把自己踹了。这样大家都觉得凤姐是个势力小人，全无情意。但是同情分不能当钱花啊

“哼，她整天在家里作威作福的，到头来还嫌我这个整天风里雨里奔波的人”贾琏怒从心头起，他眼睛一转，计上心来“既然她不仁，就别怪我不义了我先拿着尤二姐的事情开刀等那个时候给她扣上个借刀杀人的名头，直接要了她的命。她的东西还不全是我的”

贾政总算是放出来了，他回到家里，先到贾母灵前哭了一通，贾赦叫人扶着贾政起来“老太太在天有灵也安心了，叫了环儿和宝玉来，今天阖族上下都在，我们亲兄弟明算账，有些事情我要交代清楚”贾赦说着一个眼色，家人忙着出去请人了。

“这些日子大哥辛苦了，我是信任你的，我们是亲兄弟何必如此。再者说我现在心里乱的很，哪里听这些呢”贾政只觉得头疼，可是又说不上为了什么，他只是下意识的想躲避。

“这个可不能马虎对了把贾兰也叫来，还有兰儿的娘，叫她在屏风后边。怎么说她也是你二房的长媳啊”贾赦与阴阳怪气的哼了一声，贾政却是不明就里。

阖族上下的人都到齐了，贾赦示意管事的出来把事情来龙去脉说清楚了。贾赦站起来对着在场的人说“今天请了大家来，就是为了做个见证。我们是亲兄弟，但是俗话说得好，亲兄弟明算账。况且是折变房产的事情，更要说清楚了。你来把账目念一念。”

于是管事的出来，捧着账本，一笔笔的念起来，大观园到底是被卖掉了，只是没人敢把全部园子买下来，只能分成了四块，总共是多少银子。荣国府本来是朝廷赏赐给荣国公的，现在还回去。不过里面的东西都是贾家的私产，有些变卖掉了，有些留下来了。

等着管事的把账本念完了，大家心里也算清楚了，真是大梦一场空，曾经煊赫一时的贾家彻底败落了。贾赦对着贾政说“还剩下这些银子，我想好了，祖宗们四时祭祀还是要都，还有家学。我预备拿出来一万银子，就在铁槛寺边上置办田产，这个田产是整个族里的，为了供应宗祠和家学。大家轮流掌管，一起监督。每年在祖宗面前公布账目。那些在城中无法安身的族人可以到城外务农，你们看如何”

那些族人里面不少穷困潦倒，他们听了贾赦的话立刻赞成，贾政也表示赞同。还要拿出来些银子来。贾赦一摆手“你现在元气大伤，哪里还有钱呢，等着今后缓过来再说吧。”

因为明天荣国府就要交上去了，贾政只能带着宝玉等，住到了梨香院来了。这里虽然挨着荣国府的，但是却是贾家的私产。

晚上贾赦请贾政过来吃饭，兄弟两个无限感慨，贾政喝了几杯酒，眼泪下来了“是我不孝，害的全家上下跟着受委屈，我败坏了祖宗家业，真不知道今后有何面目见祖宗去”

“别伤心了，你要是能知错就改，未来未必不能翻身。你先休养几天，再做安排。对于今后你有什么想法没有”贾赦看着贾政头上的白发，忍不住感慨起来。贾政无奈的说“唉，我是六神无主。那个贾雨村着实害人不浅。我年过半百，一事无成。真是”

贾赦看贾政也没什么章程，也就没说话了。本来贾政的官做的不出色，不过是赖着祖宗和女儿是贵妃的面子上混个闲差罢了。要是他老实本分，安生混日子，怎么到头也是个三品京官。谁知贾政自己稀里糊涂的，还喜欢到处掺和钻营，被人当垫脚石也罢了，还跟着贾雨村那样的奸雄后边混，真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呢。

现在好了，他被免职，只怕一辈子和官场绝缘了

叫贾政去乡下种田，贾政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根本不行，只能暂时吃老本，混日子罢了。好在大观园卖掉的钱花了一部分，剩下的贾赦没要，全给了贾政了。那点钱还是能支撑很长一段日子呢。

李纨正在整理东西，从偌大的园子搬到这里，简直是从天上掉在了泥潭里，房舍狭窄不说，那些伺候的人也都散了。现在李纨身上只剩下两个丫头，和一个看门的婆子罢了。李纨听着外面有脚步声，忙着把满满一盒子的银票藏起来，关上柜子。

没想到竟然是尤氏来了，自从贾珍出事，尤氏也是戴罪之身，幸亏被救回来了。要不然真不到要被卖到什么地方去。现在尤氏住着荣宁街上紧靠着荣国府的一个小院子，身边几个下人，靠着玉芬和贾赦勉强维持着日子。

谁知胡氏的娘家送了消息来，贾蓉已经被判了流放，贾蓉后娶的妻子胡氏没有孩子，断然不会跟着贾蓉去的。因此胡氏的娘家另外找了个人家，把胡氏嫁了。胡家特别和尤氏说了一声。

想着一个家就这么散了，尤氏心里说不出来的郁闷。想着以前她在东府也是说一不二的管家奶奶，真正的女主人。谁知现在却要靠着别人的施舍活着。尤氏心里郁闷，想招人说话。但是找谁呢，玉芬那边，尤氏现在可不敢打搅了。去黛玉那边，更是高攀不上。湘云是个直肠子，她们两个说不到一起，凤姐还忙着自己的事情呢

尤氏想到了李纨，午饭之后收拾了下，就过来了“你们老爷能回来便是天大的幸运了，我过来看看你”尤氏看看满屋子的东西，听着李纨和她抱怨没了服侍的人，全靠她自己一个人整理，真是累得浑身都疼。

“也就你还想着我呢。现在各人顾各人了。谁还管别人呢。不瞒你说，你看家里成了什么样子老爷是个不管事的人，宝玉和他媳妇更是个不知世事的。环儿早就跟着那么走了。家里现在不过是坐吃山空罢了。要这么下去，早晚我要带着兰儿去要饭了”李纨和尤氏抱怨起来二房的现状了。她是个寡妇自然不可能争到管家的差事，可是贾政和宝玉那个像是可以中兴家业的

尤氏心里一动，对着李纨说“不过卖园子剩下的银子还足够这几年盘缠呢。没准到时候兰儿就出息了，你就不用操心，只管享福了。”说着尤氏掰手指算道“卖园子剩下十万银子，大老爷可是一分没要，都在你们老爷手上呢你们主子奴才这才是几个人，一年破满了花费一万。十年之后还担心兰儿不能成材吗”

“那还用十年只怕一两年就没了。我们孤儿寡母的到时候靠谁去。昨天老爷还说要给太太请大夫呢。如今家里这个境况，还要和从前那样，一副药琥珀朱砂，金箔的闹起来。宝玉的媳妇有了身孕，没几个月又多了一张嘴。她那边丫头婆子一屋子，我这边可好了，就差我们母子自己动手洗衣做饭了”李纨不满的和尤氏发泄着怒火。

“也是，你孤身一人带着个孩子。不像是宝玉，以前老太太疼爱，太太更是当成宝贝。老爷怎么能不偏心呢。就老太太给他的那点东西也够一辈子了。倒是你可怜，还不如凤丫头呢。凤丫头当家那么多年，怎么也有些体己银子，听说琏儿在外面败了不少，凤丫头不肯再贴钱，都要和离呢。可怜她手上的私房钱不少。加上嫁妆唉，唯独可怜了你分东西也不是最多的，也没个什么积蓄我都替你不平”尤氏一番话说到李纨心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