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轻寒公子(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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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二小姐来探病了。”初荷轻声在宋小楼面前提醒。宋小楼靠在美人榻上打了个盹,这才堪堪睁开眼:“让她进来吧。”

“姐姐的病可是好些了?那日据说撞了头,又不知在哪里淋了雨,染了风寒,竟在院子里休了这些日子。晴兮分外挂念姐姐,却总被姐姐的丫鬟拦在外面。”

宋晴兮今日穿了一身鹅黄色绣花双蝶长裙,戴一支珠玉簪子,衬得肌肤赛雪,十分娇俏可人。她眼中十分关切,竟是上前握住了宋小楼的手:“姐姐的手怎这般凉!正好,晴兮那里有支上好的雪参,一会儿就差人给姐姐送来。”

宋小楼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哎,若不是自己学过心理学,与那些巧舌如簧的被告人和犯罪嫌疑人周转数年,差点就被她骗过去!她眼中虽有关切,却在宋小楼看过来的时候,下意识地移开眼,微微掩饰了那一抹慌乱,明显有些心虚。

“小楼很好,让妹妹费心了。”宋小楼说着,便猛地咳嗽起来,歪了歪身子便冲着宋晴兮倒了过去。

只见初荷大惊失色道:“小姐,您怎穿得这么少!大夫说了,你这风寒不得了!身子本就弱,现在风寒入体,极有可能传染,若是传染了,轻则高烧不退,重则卧床数月啊!”

宋晴兮大惊失色,却又不敢推开宋小楼,只敢深深地屏住呼吸,不易察觉地扯出一丝难看的笑容,一方帕子几乎被揪烂。

“是么……那晴兮,就不打扰姐姐了。姐姐好生养病。”宋晴兮飞快地扭了几步远离宋小楼,这才回转身子道:“对了,晴兮是想来提醒姐姐一件事。下月中旬是秋日宴,姐姐不如好生准备一下,也好大放异彩。母亲已经让人准备我们姐妹的衣服了,一会儿差人送了花样来,姐姐可要好好挑选。”

“小姐,你看二小姐落荒而逃的样子,真是好笑!”初荷忍不住掩唇笑起来。

宋小楼挑了挑眉,“初荷的演技真是越来越好了。我不欲与她多费口舌。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只要她们不来惹我,我就按兵不动。不过我看她刚才那心虚的样子,怕是又要做什么手脚,这几天派人多盯着点,送来的东西好生检查。对了,秋日宴是什么?”

初荷给宋小楼端来一盘蜜饯,道:“秋日宴在每年九月下旬都会举办,此乃赏菊大会,凭邀请笺才可进入。此次宴会不仅有各权贵,皇家之人也会出场,一向都是皇帝陛下和宸妃娘娘坐镇。文人雅士们聚会游乐,赋诗作词,前来游园的公子小姐都可得到一支不同花色的木签,若是有看中了的诗词,便可以木签投壶,最后形成榜单,前三甲将会入陛下青眼,不仅有赏赐,还能落个一官半职。至于女子,比试的大多是才艺,诸如乐器、舞艺之类,若大放异彩,便可一举扬名。”

宋小楼点了点头,“这不就是才艺大会么?”初荷抿了抿唇,犹豫道:“小姐,这每个府里得了邀请笺的不过数人,大都会派府内年轻公子小姐出席。说是才艺大会,实则也是为婚事做筹谋。小姐……可是不记得去年春日宴那会儿了?”

宋小楼眨了眨眼睛,手中一颗梅子掉在地上:“我不会又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了吧?”初荷点点头道:“没错。小姐那时对六皇子一见倾心,在春日宴上不仅大胆至极,折了桃枝投予六皇子,还当众高呼要做六皇子妃,后来更是缠住六皇子不肯走,与众小姐的比试也输得极惨。若不是皇上大发慈悲没有治小姐的罪,小姐这会儿已经去了家庙。六皇子对您……十分不喜,怒评小姐无才无德无貌,这三无之名从此就冠在了小姐头上,我看小姐今年秋日宴还是安分点好。纵然那六皇子是天人之姿,小姐也不可如此奔放,失了体面。”

唉,头痛。宋小楼捂着太阳穴狠狠地按了按,当众倒追皇子还被羞辱,真是令她憋出一口内伤。追谁不好,偏偏追的是这个小说世界里的男主。何况还有个倾国倾城才艺无双温柔大体的丞相府千金,也就是女主角慕容婉,瞬间被秒杀成炮灰,况且依照宋小楼这品味,穿金戴银花枝招展,俗不可耐,出身未捷身先死。

“初荷放心,我喜欢谁也不会喜欢那六皇子的。”宋小楼恨恨地咬了一口柿饼。她此番进入了这世界,最要紧的就是低调做人,在还没改变自己命运以前,断不可以宋小楼的身份引起男主过多注意。尤其是那女主,看着虽然白莲花,却十分善妒,自己一旦惹上了六皇子,手中又没有筹码,还不被她整死。想到这里,宋小楼叹了口气,决定继续扮演无才无德之人,何况她本身也对这些并不擅长。

“城西宅子那边可有送来消息?”宋小楼转了话题,不再纠结。初荷点了点头:“紫罗姐姐已在那里筹备数日,正巧刚传了口信,工匠们已经研制成功了,第一炉饼干也烤得极好,正待小姐过去看看呢。”

“走,出府去。咱们要开始赚钱了。”宋小楼眼睛一亮,站起身来。白墨渊送给了自己一张薄若蝉翼的面具,只要戴上便可化妆为一名清秀的公子形象。

马车出了府,七弯八拐地行了一会,才驶向向城西的庄子。

“滋味如何?”宋小楼看着满脸惊讶的李庆,笑道:“这就是用你们双河村的面粉做出来的东西。”李庆便是双河村那日送货来的年轻人,他小心翼翼地品尝着饼干,眼神里闪过一丝陶醉:“小民从未吃过如此好吃的东西!这真是用那潮湿的面粉所做吗?吃起来就像那十里铺的酥饼,不,比那酥饼还要好吃!”

宋小楼点了点头:“秋季过后便会转冬,若是你双河村的青壮年田里没有了活计,大可到这里来做帮工,每日一两银子。若有手艺好的厨娘,也可叫来试一试,若能通过考核,便每日付十两银子。”

此话一出,李庆的脸上更是一番激动,当即跪下来朝着宋小楼磕了三个头:“肖公子大恩大德,李某愿意做牛做马报答公子!”

宋小楼但笑不语,紫罗却是忍不住嗔道:“公子对外人真是极好的,只可惜我们的银两全部花光了。原先说要置办宅子,如今手上可是没有半分活钱了。”

宋小楼打了个响指,笑道:“那就要麻烦紫罗挑选一些最精致的,花色极好看的饼干装了食盒带上,咱们去醉白轩走一趟!”

不多时,两人便已经到了市集。此时黄昏已过,天色渐晚,夜市从沉睡中醒来。街上亮着各种灯笼,烛光忽闪,人头攒动,各种叫卖的商贩也都聚集在了夜市周围。生意最红火的,自然是那天香楼了,一路走来,眼看不少服饰华丽的公子和马车都朝着那个方向驶去,除此以外,醉白轩里也是生意红火,揽客的小二肩上搭了一叠白巾,一边吆喝着一边端茶倒水。

“两位公子是外堂还是包间?”小二见了来人,弯腰客气一笑,却见宋小楼拍了拍他的肩膀:“小二可是不记得我了?

“是你!”小二后退了两步,像见鬼似的大喊一句:“掌柜的,肖公子来了!”

宋小楼摸了摸鼻子,有些不解,却见掌柜的一见宋小楼,便立即恭恭敬敬地做了个手势:“肖公子里面请。”宋小楼挑眉:“掌柜何故对我如此?”

掌柜谄笑道:“肖公子有所不知,那日我家主人见了公子所为,十分好奇,特吩咐我若见了公子定要好生招待,公子先进包间,我立即给主人传信。这位姑娘且在外间等候。我家主人只见肖公子。”

紫罗点了点头,将食盒交给宋小楼:“公子,我在外间等你。”

宋小楼敛了神色,穿过亭台水榭,进了内院,才发觉与外院极为不同。移步换景,池塘、小竹、假山装饰得恰到好处,环境十分雅致,上了顶楼,才发觉包间内更无一不古典。几方矮凳和圆桌由黄梨木制成,抬眼便见墙上一幅水墨画,牧童骑牛图。这牧童与牛极为传神,仿若鲜活,一看就是名家手笔。

而那桌上摆着的兰花,却也不是普通的兰花,而是万金难求的墨兰,这一切都显示着醉白轩主人的身份气质典雅,高贵不凡。卷起碎玉珠帘,帘后更有一方软榻,一张古琴。宋小楼轻轻地抚过古琴,只听漱玉之声,清冽至极,赞道:“果然好琴。”右侧的窗户是打开的,低头便可见到朱雀街的繁华夜景。

今日的夜空十分明亮,繁星耀眼,一股凉风吹来,似乎带来了脂粉的味道。

京城河畔的花船上传来渺渺歌声,如梦似幻,远处的笑声和隐约舞动的美人竟像是在灯火夜影中研碎了一幅浓墨重彩的油画,何人会在此临窗观景?

一阵清冽中混杂着淡淡的茶香飘过来,令人如坠雪山之境,精神一振。宋小楼听得脚步声,回过头去,一时间竟是住了半分呼吸。

灯火摇曳,珠帘轻响,那人一袭白衣,腰间只配一条白色镶金珠玉缎,身形萧疏轩举,湛然若神。剑眉入鬓,脸上戴了一张银色面具,只露出一双令人失神的眼,一张薄唇以及完美弧度的下颌线。

如果说白墨渊是三月春风,那他就是月中谪仙。宋小楼忽想起一句诗词,不由得喃喃道:“除却君身三重雪,天下谁人配白衣。”

忽听一道清冽醇厚的声音,尾音上扬,似有一丝不悦:“肖公子看够了没?”宋小楼脸不红气不喘,气定神闲道:“若公子把面具摘了,肖楼倒还可以再看几眼。”来人轻笑了一声,随手倒了一杯茶,气氛一度陷入尴尬。

不就是多看了几眼吗,至于这么小气!宋小楼咳嗽了两声:“公子如何称呼?”

“醉白轩主人,轻寒。”轻寒盯着面前的一碟瓜子,眼也未抬。

“轻寒公子,肖某此番前来,带来一物,正是醉白轩所退的双河村面粉制成,希望与醉白轩做一场交易。”宋小楼见他神色不动,将食盒推给轻寒,心中暗道,

此人沉稳大气,一来便占了上风,谈判时候最忌气场落于下乘,不过她宋小楼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刚刚的片刻失神,不过是因为他气度惊人,却不是怕了他。

“哦?肖公子便是那日夸下海口,要我醉白轩以百两银子买那面粉之人?如此,我便看看肖公子有何能力。”轻寒语气微有挑衅,揭开食盒,却微微一愣。

几十块花色各异的薄饼摆在食盒中,竟是一场栩栩如生的花好月圆图。

一轮圆月当空,月下花蕊饱满,为粉紫色,绿叶如翡翠般鲜嫩欲滴。

若是单论画,出彩的有很多,但竟能将薄饼与食物结合起来的如此精致的,倒从未见过。他伸手捏了一块饼送入嘴中,入口酥脆至极,既有一股淡淡的奶味,又有一股花香,甜而不腻。

忍不住又拿了一块,小口品尝,这块绿色的薄饼,竟在唇齿间留下茶香。

宋小楼见他接二连三不住嘴,急忙捂紧了食盒,“利息已收,该谈正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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