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 3 章（1 / 2）

海龟变回了人形，一位精神奕奕的老人再度出现，完全不见十几分钟前那副痛哭流涕的模样。

宴禾先一步开了店门的锁打开灯，淡黄的灯光笼罩屋子。

海龟似乎回味过来自己之前的行为有多丢人，面色讪讪，但是又忍不住嘴巴里的馋劲儿默默吞口水，前段时间在宴禾的店铺里吃惯了早就形成条件反射，一走进店铺就感觉全身的好吃基因都在叫嚣着“冲啊！好吃的我来啦！”

“有肉或者海鲜吗？”海龟迫不及待，“老了不中用生病，一周都在吃素，我快憋疯了。”

老海龟活了七百多年，从深海到大陆，上岸后把所有的国家吃了个遍，凡谈到吃便眉飞色舞，什么郁气全一扫而空仿佛还能再战五百年。

星际只有种族没有国籍，但老海龟习惯了那么说话，若是今天想吃刺身寿司寿喜锅，便会自称与樱花国有缘，若是嘴馋鹅肝洋葱汤，就和高卢雄鸡硬攀亲戚，倘若心心念念披萨、鼠尾草风味的煎牛排，那就是要尝意大利面的友军。唯独到了华国菜，由于菜系丰富难以概括，它只得老老实实地同厨师描述菜肴，却难以尝到令它满意的味道。直到一个月前遇见宴禾，时隔五百年再度吃上一口佛跳墙，它快乐地想反过来叫宴禾爷爷。

宴禾皱眉，十分抱歉：“今天忙所以闭店了，手头没新鲜的食材，您得明天再来。”

“啊？”海龟叹气，“怪我，来的太匆忙了。”

直到这会儿他才看清外头的小黑板上写了“店主外出有事”，真是闹了个大乌龙。

宴禾手上还抱着个小孩，外套滑落了些，露出小渝睡的昏天黑地的脸，在外头时海龟忙着哭加上天色黑暗没看着，现在才发现，他惊讶：“你什么时候养人鱼了？”

宴禾匆匆抛下一句“您稍等”，快步走上楼嘱托多肉看好小渝，当初家里图方便就将住所和店面连通，好在星际的装修优良，油烟味爆炒声等等仅会囿于厨房中，他不必担心一会儿吵到睡着的小人鱼。

不必他多说一句，再出来后，海龟默契地跟他走进后厨，宴禾笑道，回答它上一个问题：

“今天刚办完领养证明。”

“人鱼体弱，你可得好好注意。”海龟一听颇有感触，“我活了大几百年，见证的夭折的人鱼少说几十只，它们种族的基因比你们人类还要脆弱。不过我倒听说了一些消息，人鱼族在研发改变基因的试剂，不知道能不能成功……哪来的香气？”

它沉迷絮叨的时候，宴禾从最角落的挂架上取了一块腊肉下来洗净。烟火气是腊味最重要的一点，同样是陈年的东西，老酒的名声可比腊味好多了，熏腊味一旦沾上衣服便像个赖皮鬼怎么都甩不掉，而案板上的这块虽然有熏过的微黑颜色，却没有那种油腻腻的感觉，脂香丰厚夹杂了寻常的药材辛香外还有别的清香。

“刚醒来时无聊，刚好赶上腊月便做了些，腌制时放入八角、花椒等调料，再抹上酱油、曲酒，放在炉灶上熏烤上二十几天，再加上家旁边有松柏枝，又捡了点桔子皮，是烟熏的好原料，微微不浓烈的烟熏雾绕能把木头的醇香给掺了进去。”

宴禾边解释，边开火将片好的肉放在火上开火蒸，肉皮逐渐被烧得焦黄，气味顺着晚间的微风充斥在小小天地中喷香扑鼻，加上青椒再翻炒，肥肉金黄透亮，瘦肉干燥细嫩，不必再加什么佐料喧宾夺主，本身的香味足够独当一面。

而另一边，中午煮粥前多泡好的米没想到能在晚上派上用场，将米饭平铺一层于砂锅底，等快要煮熟时再平铺一层薄薄的腊肉在饭上，等闷上足够时间令肉香彻底渗入米粒之中，出锅后淋上些许生抽调味。

海龟早早主动拿了竹筷坐等开饭，晶莹剔透的饭粒颗颗都吸满浓郁的肉汁显得温润柔和，入口润滑，随意夹起一片腊肉更是色泽鲜艳，滋味鲜美。它本来由于老迈而垂下来的眼皮现在直接闭了起来，任凭味蕾在口腔里横冲直撞。

“还是你这儿好，外头的腊肉都是流水线上模拟温度造出来的，总觉得缺了点什么味道。”

星际偏爱快节奏生活，一个个性子火急火燎的，连素来以速度慢闻名的龟类生物也发明出“风火轮”跑过兔子。大家喜欢速食品，喜欢匆忙解决一顿饭，认为时间最不应该浪费在三餐上，显得它这样慢吞

吞的老家伙格外格格不入。

“我老咯。”海龟摇摇头，它都忘记自己多久没有和家里人吃上一顿普通的家常菜。等风卷残云吃的干干净净，全身上下暖呼呼的，它抬头朝宴禾竖起大拇指，皱纹里也写上惬意。

宴禾回以温和的笑。

“年轻人，开店铺有困难吗？有问题我们一起解决啊！”吃饱喝足，海龟又开始日常担心店铺倒闭。

老人家经不起得到又失去的痛苦，奈何宴禾就像个数学题，难得它抓耳挠腮，它就没见过宴禾这种得过且过的咸鱼态度，和全星际拼搏向上的精神内核格格不入，可如果不是宴禾那样温润沉淀了时光的感觉，恐怕饭里的滋味又少了一大半，真是令它又爱又恨。

“您放心，就算不开店铺您也可以来找我吃饭。”宴禾笑眯眯地谢过它的好意，“对了，您在后厨提到的人鱼的药剂是……？”

海龟大手一挥：“还没影的事呢，我只听说它们有类似的打算，不过你可得好好注意，回头我发一份人鱼幼崽饲养指南给你。”

宴禾陪着海龟往外走，天色已经彻底扯出了一片黑幕，海龟挥手制止住他继续送的行为，乐呵呵地道别：“我明天再来。”

“好嘞。”宴禾笑弯的眼睛像月牙，又像蘸了糖似的甜丝丝的。

目送老人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宴禾挂上“闭店”的牌子收拾打烊，几步路走回家中顺手从书桌旁拿出零零散散打印出来的与人鱼有关的资料。

小渝这会儿睡醒了，不哭也不闹，捧捧脸认真地戳破吹出来的泡泡，见到宴禾伸手要抱抱。

宴禾从未养过孩子，养孩子实在是门过于高深的学问，比读书做菜要难上一百倍。他轻手轻脚搂过小渝，谨慎找到《人鱼饲养指南》，用比曾经念书时还要认真一百倍的态度仔细比对小渝的情况和书上的描述，半晌后合上书严肃道：“小渝，你该学会走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