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两串佛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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夙寒声好像又回到了前世。

  人人唾骂他屠戮同门,古怪的猩红法阵从地底冒出,拽着他的脚一寸寸落入漆黑。连寻常最厌恶的[ri]光好似也变成一种可望不可即的奢求,眼睁睁看着光芒消失眼前。

  再次有意识时,他已身处血腥屠戮的无间狱中。许是被打下无间狱中的人是拂戾族居多,各处皆是古怪的法阵,稍稍踏错便是身首异处。

  夙寒声修为被废,浑身是血踉踉跄跄地往前走。他不知自己要去哪里,更不懂明明是必死之路,自己为何还要苦苦挣扎着妄图前行。

  不知在那满地血泊的荒原中行了多久,夙寒声终于后知后觉想通了似的,踉跄着一头栽到地上。

  好像擅闯进一个残破的屠戮阵法中,无数厉鬼在阵法中穿梭,叫嚣着去吞噬难得的新鲜血[rou]。夙寒声歪着头看着有古怪的鬼抱着他的手吮吸血[ye],只是喝了几[kou]它像是饮到毒[ye]似的,惨叫着倏地化为烟雾

  凤凰骨还在他体内。

  夙寒声有些失望没有被啃。

  可他内府处已不住流着血,待在这种遍地罡风戾气的阵法中,不出片刻也会被那到处乱窜的剑意斩去头颅。

  算了。夙寒声恹恹闭上眼,心想,就算了吧。

  在彻底闭合的视线中,隐约瞧见似乎有人朝他快步而来。而后那人似乎闯进了满是戾气的阵法中,引得无数厉鬼争先咆哮。

  夙寒声被吵得耳朵疼,挣扎着刚睁开眼睛,就见那浑身是血的陌生男人单膝跪在他身边,似乎想要伸手扶他,但犹豫着不敢触碰。

  夙寒声的视线已被血糊满了,根本看不清那人的面容。只见那人犹豫再三,叹了[kou]气,还是将夙寒声重伤的身体扶起来靠在怀中。

  一股独属于无间狱的血腥气扑面而来,萦绕周遭。

  那人不知怎么低低喃了声,语调好像在哭,又像是在故作镇定的笑。"乖孩子,你怎么会在这里啊?"

  夙寒声眨了眨眼,被血糊住视线只能徒劳地留下混合着血的泪水。

  “别害怕。”男人笑着伸手拂去他脸上的泪痕,声音明明吊儿郎当的,却带着说不出的温柔,“你不会有事的。”

  夙寒声心中只觉得好笑。

  他内府已被彻底毁了,更何况又在这无间狱待了这么

  几天,连伴生树也只剩下半截枯枝,蔫蔫盘在他的乱发上无法动弹,就算回到三界用尽灵丹,也是回天乏术。

  这人是无间狱之人,必定是罪大恶极的恶种,又有什么理由救他。

  话虽如此,夙寒声奄奄一息靠在他怀中,感受着那人胸[kou]的温暖,恍惚间似乎重新回到年幼时。男人轻轻拥着他,像是哄孩子似的抚摸着他的后脑勺,又拍着后背,轻轻哼着一首乌鹊陵人尽皆知哄小孩睡觉的小曲。

  “乌鹊[yu]飞,远人将归。

  "乌鹊至,凤凰来。①"

  夙寒声浑浑噩噩,整个人像是被人高高抛至九天云霄,神识越来越深沉,只隐约感觉到那人落在自己脑袋上陌生又[shu]悉的触感。

  在意识消失的刹那,他神使鬼差地呢喃了句。"爹爹。"

  那人似乎轻笑了声。

  意识在九霄飞着盘桓许久,久到夙寒声已记不清自己从何处来又要到哪里去,魂魄陡然从半空直直坠落。

  轰的一声砸至躯壳中。

  怔然睁开眼睛,夙寒声身体上的疼痛已彻底消失,腰腹间内府不光痊愈甚至还罕见结了丹,浑身经脉间流淌着温暖的灵力。

  夙寒声茫然许久,后知后觉环顾四周。

  自己不知何时已经离开那个杀阵,正蜷缩在一件宽大的墨蓝衣袍中,不远处便是仍有无数厉鬼的属戮阵法.

  夙寒声迷茫看去,倏地一愣。

  本来以为方才遇到人的事只是濒死的幻觉,此时定睛看去,却见屠戮阵法中正有一人盘膝坐在那,身上的血缓缓往下流,几乎将偌大阵法全部淹没。

  夙寒声近乎麻木地看过去。

  无数厉鬼正攀在那人身上凶狠地啃咬,那满是戾气的剑意个罡风更是划破他的躯体,脖颈处已被割出深可见骨的伤痕。

  可他的血似乎即将流尽了,锁骨处并未积多少血。

  夙寒声呆呆看着,隐约记起那人温暖而令人心安的怀抱,想要屈膝爬到他身边去。

  突然,那人发出轻微的声音。"别过来,往前走。"

  夙寒声动作一顿,迷茫看去。"小鹊儿往前走。"那人满脸血痕,唇角似乎带着笑,呢喃着道,  "

  迈过火海,成……"

  夙寒声歪着头木然看他,不懂他到底在说什么。

  那人并未说完便咽了气,微微垂下头去,魂魄从躯壳缓慢升起。

  可他却并未像那些死在阵法中的其他人一样成为无法超生的厉鬼,反而是一团清澈魂灵,幽幽飘浮到夙寒声面前。

  魂灵在夙寒声柔软的发间轻轻一碰,轻声叹息着说完未尽的话。"……成凤凰。"

  随后,彻底消散天地间。

  夙寒声呆呆捂着脑袋,心中一股没来由的悲伤不可自制地升起,弥漫至整个心间,他愣了半晌,不知为何突然像是孩子似的,在遍地尸身的荒原中放声而哭。

  ***

  后山佛堂中。

  崇珏刚将夙寒声抱回来放在榻上,就见昏睡中的夙寒声突然挣扎着抱住他,呜咽着道:  “不要……我不要去无间狱。"

  崇珏还以为他只是被吓住,轻柔将人拥在怀中,温和地道:“你不会下无间狱的。”

  “我、我会!”夙寒声虽然已经睁开眼睛,眸瞳却还是涣散,他死死抓住崇珏的衣襟,满脸泪痕地喃喃道,  "我、我杀了人,我害死了他……我会被打下无间狱的,只要我被发现了!"

  崇珏怔了怔,伸手拂去夙寒声脸上的泪痕,不厌其烦地道:“萧萧,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护住你。"

  夙寒声呆呆看着崇珏,突然一把推开他,惊恐地往后退。"你……你知道了,你会把我打下无间狱……"就像刚才那样。

  崇珏明明已修成佛心,可触及到少年满是惊恐畏惧的眼神,却像是忘了所有佛经心法、丢了在须弥山参禅那数千年的光[yin],心乱如麻。

  见夙寒声像是失了神似的在他怀中挣扎,崇珏墨青眼瞳像是泛起层层涟漪,扶住他的肩膀制住他的所有挣扎,低声道。

  “我不会。”

  若是知晓将人拖下无间狱会引得夙寒声受这般刺激,他当初就该.…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崇珏心中重重一跳。——好似两个跳动速度截然不同的心脏,在这一瞬间陡然重合了。

  /

  崇珏为他擦那好似永远都掉不完的眼泪,温声安抚他:“永远不会。”

  夙寒声捂住崇珏按在他脸上的手,喃声道:  “那你保证,万一我[ri]后闯下弥天大祸,你宁可杀我也不要将我打下无间狱。"

  崇珏无可奈何地轻笑了下。"嗯,我保证,无论将来发生什么,我不会杀你,更不会把你打下无间狱。"

  夙寒声急了:  “是杀我……”

  崇珏不知这小孩又发什么疯,但此时也只好顺着他的话走:  “好,我都答应。”

  夙寒声又蔫了半天,魔怔的神智才终于恢复如常。他枯坐半晌,像是意识到什么似的,腾地起来:  "宫菡萏呢?灵戈师兄又在何处?"

  崇珏将人鱼烛续上,道:  "庄灵戈已回洞府,宫菡萏……似乎是寻她妹妹了。"

  夙寒声诧异:  "她……她一个人吗?"

  虽然宫芙藻就在闻道学宫,但宫菡萏瞧着应该没有独自出门过,此番她又突逢大变,还是得先将她送回凌[bo]谷认祖归宗再说其他。

  崇珏道:  “是她自己的主意——我已派人暗中护她,凌[bo]谷的人已接到消息,明天晚上便来接她。

  夙寒声这才放下心来。

  崇珏将遮光床幔拉上,温声道:  "天[se]已晚,快睡吧,有什么事明[ri]再说。"夙寒声点点头,正要躺下又一个起身,一把抓住崇珏的手:  "叔父?""嗯。"

  “那个阵法……”夙寒声小心翼翼道,  "真的是天道降下的吗?您不会受到影响骨链发作是吧?"

  崇珏笑了:“放心吧,没事。”

  夙寒声这才躺下。

  今晚大悲大惊之下,本该辗转反侧许久不得入睡的,可夙寒声却刚一沾枕头还未酝酿睡意,整个人就陡然昏睡过去。

  崇珏并未离开,坐在榻边看了许久,才终于伸手放置夙寒声腰腹处,微微催动灵力。

  沉睡中的夙寒声“唔”了声,腰身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托起,微微一折又陡然落回床榻上。狭窄床幔中青[se]光芒幽幽一闪。

  崇珏摊开手,就见本来空无一物的掌心正悬着一

  块半环的玉珏。前段时间他放置夙寒声内府中时,玉珏完好无暇,可如今上方却露出一道微弱的裂纹。

  崇珏闭眸将玉珏重新吸纳入体内,眉心一闪而逝一道狭长的红痕。夙寒声衣衫凌乱,已彻底入睡。

  崇珏看他许久,才将床幔扯下,起身缓步离开斋舍。

  夜幕四合,万籁俱寂,前去佛堂的连廊中,另一枚满是裂纹灰扑扑的玉珏悄无声息出现在崇珏腰封上,一个虚幻的影子从中幽幽飘出。

  正是一身黑衣的崇珏。

  紧接着,九九骨链也跟着游龙般陡然出现。

  夙玄临的九九骨链约束着崇珏“从不[cha]手三界事”,这法器似乎有独特判断“三界事”的标准。崇珏对夙寒声管天管地约束严苛,骨链屁都不吭一声,除非崇珏有动用灵力的趋势,它才会像是狗见[rou]包子似的突然出现。

  此番崇珏虽然没有斩杀五人,可强行引来无间狱符阵伪装天道,此前只出现过六条的骨链此时陡然出现九条,像是要将崇珏就地斩杀般,且在不断地收紧。

  崇珏行走在月[se]中,好似神佛般,遭受如此痛苦依然端庄雍容,步伐没有乱上分毫。他眉间的红痕,就像是此番出现的裂纹般,若隐若现。

  “白玉无瑕的世尊,竟也有了污点裂纹。”黑衣崇珏双手环臂像是幽魂似的跟着身体飘,啧啧个不停,  "与其自伤躯壳强行招出无间狱阵法,倒还不如让我干脆利落一降魔杵斩了那五人的狗头来得干脆。"

  世尊好似感觉不到骨链不动声[se]的折磨,目不斜视往前走。"你会带坏他。"

  “可你那副大阵仗却吓到了他。”崇珏哈哈大笑,  "瞧见没有,那满脸泪痕的小鸟雀被吓成那副模样,怕你也会将他一起打下无间狱,永世不得超生。"

  善念并不理会,大步往佛堂而去。

  崇珏“啧”了一声,几乎两句话就失去了耐心,陡然沉下脸来,冷冷道:  “连那宫氏的杂碎都不能[bi]你亲自出手杀人……到底怎么样你才能生出五毒恶念,让我重归躯壳?!"

  随着他的震怒,佛堂屏风轰然破碎倒塌,重新布置好没多久的佛堂再次被灵力轰碎成齑粉灰尘。

  世尊冷然回头,骨链张牙舞爪衬着他眉眼更为冰冷。"宫氏的人,是你招来的?&

  #34;

  黑衣崇珏厌恶道:“我只是告知他们龙血可当灯油罢了,路可是他们自己选的。”

  世尊:  "你……"

  “我受够善的压制!"满身怨毒宛如幽灵似的男人漂浮半空,雪白眸瞳森戾,  "夙玄临将你我分离,我宁愿眼盲也不肯要一只眼睛,就是厌恶你时时刻刻分辨善恶的理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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