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庶人剑,大风歌(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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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这个举止从容,气度不凡的年轻人,淳于琼只觉得扎眼至极。

    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世界上有哪个无君无父之辈,能够如此坦荡、如此堂皇地立于天地间。

    哪怕是张角这等人物,在决定起兵造反时,更多的也只是一种不得不为的无奈,以及前途未卜的彷徨,却绝不会如此人一般坦然、决绝。

    淳于琼是个少年从军,一路从死人堆里摸爬滚打出来的将军,他镇过羌族,拼过黄巾,战过叛军,剿过盗匪,所历之惨烈战事可谓无算,他见过的反贼逆党更是数不胜数。

    在这些人里,有的是因为非我族类,备受歧视而叛,有的是因为田地被兼并,活不下去而叛,有的是因为遭受上级打压而叛,林林种种,不一而足。

    饶是出身不同、家世不同,可这些反贼却有个共同点,就是因为他们明白,自己做的是朝不保夕的提头买卖,所以身上都有股孤注一掷的疯狂、甚至是绝望。

    接过剑的瞬间,看着天子的表情,他骤然明白了一件事。

    他虽自认为剑,可这些年来,自从大破黄巾,调回洛阳后,便终日尘封在鞘中。

    我淳于琼是剑,是天子之剑,是会为汉室天下斩尽一切强敌的剑,至于其他一切,与我无关!

    就连那些信奉太平道的黄巾贼也不例外,毕竟当张角本人都无法肯定此举究竟是对是错时,其他人又能如何了?

    淳于琼虽早知叶横舟身后所负乃是一把神兵层次的剑器,却也不料此剑竟然锋锐若斯、强悍若斯、炽盛若斯。

    若论个中意蕴,或许庶人剑不如王霸刀来得高远雄阔,可若是在方寸间相击于前,上斩颈领,下决肝肺,则情况就要彻底翻覆过来了。

    叶横舟眉峰一扬,虽及时抬起左手,仍是不免被这缕清风般的剑气,洞穿袖袍,击透手掌,打到肩头,方才溃散。

    这的确是个好思路,但要完成这个计划的前提是,叶横舟能够在这短短时间内,只凭一把雷刀,就将他这个能够暂时容纳全军浊气为用的主将斩杀。

    这并非是纯阳掌中的任何一种招式,而是来自虹猫的馈赠,其名为——火舞旋风!

    这招在叶横舟手中施展出来,形气意神无一不具,虽受限于功力,威力难以与虹猫媲美,其杀力也足令八名西园军士只有瞠目结舌的份儿,更难以做出反应。

    如此拼命、如此决绝的打法,却让叶横舟恍惚间看见了自己。

    可其中江河喧沸的澎湃热力,却如实质一般,能够让任何人听到、看到、闻到、触及到、感受到、意识到!

    微风乍起,已有充塞天地,席卷万里之势!

    ——这,可能吗?

    弥散浊气如江河倒灌,疯狂涌入淳于琼与几名亲卫身体中,战场上方,甚至出现了龙卷般的漏斗状灰色云团,方圆五丈尽是飞沙走石。

    对淳于琼怀着“尊重”与“必杀”之心,叶横舟亦不做任何保留,朗然宣告道:

    ——他就是一把剑。

    淳于琼却只觉天地都在叶横舟翻覆,天在下,地在上,悬空大地更以一种无可阻挡的气势,朝他缓慢而坚定地倾覆而下。

    淳于琼不知道,和相互砥砺、尚需要时间来压服、磨合的雷刀不同,这把赤剑中所蕴含的慷慨意气,本就与叶横舟极为投契。

    淳于琼还未真正出手,叶横舟就已嗅到一股浓郁腥气与炽盛焦味,更感觉到一股决绝至极,有进无退的惨烈气势。

    此时,他已借着那八名剑士的牺牲,欺进了叶横舟的内圈,一剑直刺。

    他更没想到,叶横舟脱手御剑,竟也将剑术施展得如此精妙。

    可淳于琼完全搞不清楚,这种毫不迟疑的坚定究竟是从何而来?

    嗯?!

    淳于琼周身浴血,仍是不管不顾地倒持手中长剑,以剑刃抵住臂甲,横切而来,萦绕周身的墨灰浊气,都在此刻尽数沸腾起来,宛如钢铁锻炉中逸散出的浓烟。

    正是《万军横世篇》中,象征“兵卒”的搏命招式——过河!

    小卒过河,有进无退,一往无前!

    见主帅都奋勇如斯,身先士卒,其余八名剑士自然更加奋勇,作为西园军精锐,他们就绝不缺少“决心”与“勇气”。

    明明他所追求的东西,根本就是一个空想出来的幻影而已,何以能够如此坚定?

    自古以来便是穷人辛劳,富人享受,弱者哀嚎,强者剥削,皇帝老儿坐龙庭,哪里有翻过来的一天?

    该不会,这小子根本就是个读书读傻了的死脑筋吧?!

    怀着这样的想法,淳于琼手上动作却丝毫不慢,说到底,什么穷人富人、强者弱者,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淳于琼从很小的时候起,就是个头脑简单,认死理的人。

    事实上,在当初起事之时,张角就已预料到,他们最好的结果,也只是努力多撑持一段时间,撑到让天下看清汉室的虚实,让满怀野心的各大世家再也忍不住诱惑。

    既然立场已分,又何必多言?

    言语间,淳于琼只见刀光翻转,裹挟着浑厚雷劲的三尺直刀在他手中,竟如短匕般小巧灵动,只一抡便护在面门前,将淳于琼的剑刃稳稳格住,不差分毫。

    与淳于琼的寒光不同,叶横舟的双目极为明亮,就像是燃着一团晶莹剔透的琉璃光焰,倒映出世间万物的形状。

    因为在他眼里,反的是朝廷,乱的是公卿,他只是来这里弥平乱象,将一切导向正轨而已。

    可这又有什么不好?

    这是天子给他的位置,亦是他的价值所在,更是他最能发挥出作用的地方和形式。

    ——这正是将兵家武道,炼入骨子里才能产生的变化。

    很不一样。

    凶厉横暴,杀气盈野。

    在天子赐予他中兴剑时,淳于琼改变了。

    淳于琼就不相信,黑山军里,每个人都似此人一般,冥顽不灵!

    带着完全透彻的意念,淳于琼眸中寒光乍现。

    以这种手段炼成后的兵器虽然不能如道门法剑那般能飞掠百丈,隔空刺杀,却也能在周身数尺之地纵横来去,宛如多生一条臂膀。

    公卿有公卿的位置,士族有士族的位置,天子自然有天子的位置,人人各有不同,若要强行更易,并无益处。

    若是能够在此地将他斩杀,就算是再立一个黑山军主,亦或是将张燕这厮重新扶正,令其归顺朝廷,又有何难?

    ——那感觉就叫做痛快。

    那光也如他的剑刃一般锋锐、简练。

    每每听到这种说法,淳于琼虽强自忍耐,仍是不能不感到一种愤怒。

    淳于琼也明白叶横舟是打算用暂时放弃这把神兵,用御剑术来拦住即将合围过来的西园将士,再集中精力来对付自己。

    天昏地暗中,却突兀腾起一条赤红焰光。

    故而他只用很短时间,就将这把剑以神武天资料库里,公开的炼兵法门,炼至心意相通。

    这也是自然之理,毕竟此界武道重视军阵厮杀,极少会出现两人狭路相逢,拼个生死的场景。

    就在淳于琼彻底陷入绝望时,他手中那柄长剑,竟自然而然地动了起来,激射出一条纤细的剑气。

    方才是借助剑阵相斗,叶横舟又有意令淳于琼尽展所长,故而有所保留。

    他最认同的一句话,就是有恩必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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