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望的爱（1 / 1）

陆笙就这样在府里安顿下来了。

布兰特公爵专门请了几位家庭老师上门教授她知识，陆笙不得不承认——实际上她的确听不懂这些复杂的东西，仅仅只是一个法阵的转换，就让贫民少女愁秃了头。

“卡瑞娜小姐，你实在是我教过的天赋最差的学生，诸神在上，你这样怎么保护殿下？”教授法阵的老师是一位慈眉善目的婆婆，说话喜欢带着点惊叹的语气，不刻板不迂腐，但是她这话陆笙怎么听，怎么觉得像是“你们是我带过的最差的一届学生”这种话的翻版。

“对不起苏利亚婆婆。”她还是先向老人道歉，而后自己也有几分无奈地摸了摸鼻尖：“关于天赋问题……可能确实是我没有学习的天赋吧，但是我会努力的！”

“不对啊，”点点在一旁漂浮着，仗着除了陆笙没有人看得见它而大摇大摆地甩着尾巴，“委托人……卡瑞娜·奥尔德里奇，可是被希尔诺帝国教皇殿的当任教皇称赞为‘天赋绝佳’的存在！为什么笙笙你学这个却这么吃力呢，难道哪里出了问题吗？”

陆笙愣了一下，在心里反问：“能出什么问题？委托人的记忆是我们一起看的，这个时间她的确应该在学习这些法阵——但是好像有什么东西阻碍着我，把这个法阵落成。”

点点苦思冥想良久，苏利亚婆婆还在一旁给陆笙讲解今日学习的法阵：“……这个法阵在法师中，又被称为‘守望神明的阶梯’，其意主守护，是基于保护什么东西的强烈情感共鸣而成，属于防御型法阵。”

点点恍然大悟：“是情感！笙笙你情根缺失，虽然经历了之前几番任务补全了部分，可如今你对这个世界还没有融入感，你对我们这次的任务目标没有感情……怪不得你总做不出！”

陆笙深吸了一口气，表示自己明白了：“谢谢您苏利亚婆婆，我想再试一次可以吗？”

“当然，”苏利亚婆婆温和的点了点头。

抛开其他不讲，她本人是非常欣赏卡瑞娜·奥尔德里奇这个人的韧性的。从开始教授她法阵至今，在这个女孩手上，失败的法阵远多于成功的法阵，而欧律诺墨早就暗中嘱咐过了，只要卡瑞娜露出一点不愿意继续下去的心思，就找个借口结束这一门授课，而苏利亚婆婆至今，还没有在陆笙身上感受到“想要放弃”的这种情绪。

鬓发花白的老者静静地看着陆笙再一次将手搭上阵盘开始刻画，不由得露出了一抹赞许的笑容。

而在她看不到的地方，点点正在和陆笙讨论解决办法：“要不你想想委托人的记忆？欧律诺墨对委托人很重要一定能帮上忙吧？”

“不行，”陆笙在心底回应，“还是感觉有阻碍。”

“你……你想想花魁娘子！”点点破罐子破摔，“死马当作活马医吧，这法阵也没说必须要是想要对心仪之人的保护——”

陆笙抿紧了嘴唇，开始回想来到这个世界后经历的一切。

花魁娘子在昏暗灯下的身影，又干又硬的小块黑面包，还有珠玉叮当间，水榭上那一缕细微的、轻柔如夏夜间莲花过水的清香。

于是她猛地手指一动，在阵盘上勾过最后一笔——

明光璀璨间，细微的、温暖的淡黄色火焰于阵盘上腾起，摇曳着舔过陆笙的指尖。

苏利亚婆婆瞪大了双眼，而后颇为开心地笑了起来：“卡瑞娜小姐，恭喜你——你成功了。”

虽然品质还不算完美，甚至远远及不上苏利亚婆婆教过的其他学徒，但那阵盘上，无疑是一个完整的，并且已经开始运转的防御法阵。

“守望神明的阶梯，”陆笙轻轻重复了一次法阵的名字，“苏利亚婆婆，这个法阵为什么会被赋予这样的一个名字？”

苏利亚婆婆笑着看了她一眼：“你可以去问问欧律诺墨殿下——这不算什么秘密，但是也算是奥尔德里奇的家事。”

这之后，陆笙一直在思考苏利亚婆婆说的“家事”究竟是什么，就连欧律诺墨在她面前支着下巴坐下，看了她好半天也没有回过神来，还是点点在她耳朵边一阵滋哇乱叫把她叫醒的：“笙笙！陆笙！醒醒，目标都看了你半天了！”

陆笙机灵一下，猛地回神，就看到欧律诺墨含笑的眼神。

她愣了一下，鬼使神差地开了口：“大小姐，你可真好看。”

“呀，卡瑞娜会夸人了，小嘴儿真甜。”欧律诺墨眨了眨眼睛快活地笑起来，一双桃花眼带着几分缱绻，眼角一痕清浅的绯色无意识间勾了一下陆笙的心弦。

平心而论欧律诺墨确实是陆笙见过的最好看的姑娘，从陆笙的角度看去，她的眼睛像是上好的樱红琉璃，仔细看来隐约还能从中看到一点细碎的金光，肌肤如同上好的白瓷，赤金色的长发用一条白色的绸带随意束了一下，沿着肩膀柔顺的垂坠。

于是陆笙恍恍然想：啊，我好像明白卡瑞娜为何不敢回应了。

一个是名门贵女，是金尊玉贵娇养起来的王女，被世人簇拥，被千万人向往。而另一个不过是贫民窟中出身的下等人，自打出生就是卑微如尘土，被世人所鄙夷。

她们两个人，就好像高天之上的飞鸟，和深海之中的鱼。

云泥之别，不敢触碰。

不是不欢喜。少年人的心动往往一瞬一生，卡瑞娜与欧律诺墨朝夕相处这般多的年岁，不知是哪一句言语，抑或哪一个动作，甚至有可能只是王女一个浅浅的笑容。

于是那傻姑娘就傻愣愣地栽进去了，揣着一颗惴惴不安的、滚烫的心，恋慕却又不敢靠近，想要诉之于口却又踟蹰不敢。

陆笙神思恍然地在心底询问点点：“这是什么感觉呢？是难过吗？是……不敢回应的、压抑的爱带来的悲伤吗？”

我好痛啊，我好想哭啊……欧律诺墨，欧律诺墨，我是这样的爱你……却不敢言说啊。

陆笙看着对面的欧律诺墨，忽然落下了眼泪。

欧律诺墨被她这一哭惊到了：“卡瑞娜？怎么啦，是想你母亲了？还是今天被老师训斥了吗？”

“你怎么……突然哭了呀？”

陆笙流着泪摇头，低声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欧律诺墨，我刚刚只是觉得，好难过、好难过啊。”

你知道吗，这个被你赠予名字的人，曾那样无望的、用尽她滚烫的心血，爱着你。

她看着你死在她面前的那一刻，会想什么呢？

你知道吗，你知道吗——欧律诺墨，卡瑞娜也是那样的深爱着你，那样的执着……却无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