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1 / 1）

好像一日之间，沃特拉城就迎来了复苏的春日，在暖风的作用下，城堡后面森林中的积雪开始融化，光秃的枝丫发了新芽，动物们逐渐出来觅食，掺杂了雪水的泥土松软沁凉，如果没有四溅的泥土，在森林间奔跑实在是一种享受。

这段时间，菲奥娜如同一块海绵一样迅速地汲取知识，凯厄斯的藏书比小木屋里的不知道多了多少倍，这些书是她暂时收心的原因——菲奥娜希望能在自己对这个世界有所准备的时候再做计划。凯厄斯的耐心在训练菲奥娜的时候发挥到了极致，诸如“你以为挥舞着双手扑过来就能把敌人吓趴下吗？”“你在攻击的时候从不动用你的大脑吗？”此类的句子，让菲奥娜悲哀地发现她在凯厄斯面前不仅是一个头脑空空的巨怪，还是一只四肢不调的猩猩。

“可是我刚到的时候确实躲过了德米特里和伊莱贾的攻击。”菲奥娜不服气地说。

“如果我再迟十秒出手，德米特里就会从后面拧断你的脖子。”凯厄斯懒洋洋地靠在一棵树上。

菲奥娜的衣服上布满了泥点和破开的口子，她嫉妒地看着凯厄斯干净整洁的衣服，这意味着在对战中凯厄斯根本没有使出全力，只用逗猫一样的力气就能把她搞定。实际上，菲奥娜一直在怀疑凯厄斯走路是否真的有着地，他的动作总是古典而优雅，前进时总是像飘的，阿罗和马库斯也都是如此，菲奥娜笃定他们一定花了超过一千年来让自己的动作好看些。但她也不得不承认，她现在总是在模仿凯厄斯的动作，作为一只才四岁的吸血鬼，她要学的东西实在太多了，而以前沉浸在丧妻之痛的赫尔曼并没有给她足够的教导，如果菲奥娜没有前世二十年的记忆，她现在很可能还是一个交流白痴。

“事实上，没有人能拧断我的脖子。”菲奥娜有些得意洋洋地回答。

“如果我可以，那就意味着其他人也可以。”凯厄斯瞥了她一眼，菲奥娜的笑一下子消失了。

这提醒了菲奥娜，她又回到了刚开始就在思索的那个问题。她现在已经几乎可以肯定凯厄斯不会伤害她，正如她可以肯定凯厄斯从前很少会回自己的卧室，而现在他们每天都在见面，有时候他甚至不去会议室，直到阿罗派卫士来找他。从他们第一次见面后，凯厄斯再也没有吸过菲奥娜的血，而现在他几乎对她的气味无动于衷，几乎让菲奥娜忘记了她的血对他多有吸引力。菲奥娜能感受到他们之间的微妙变化，还有凯厄斯尽力隐藏在眼睛背后的东西，她能察觉到他们之间的联系在加深，这种联系不仅仅指的情感方面的问题，还有她母亲留下的印记，这种印记在他们周身缠绕，用一条看不见的丝带将他们联系起来，也许，这正是凯厄斯可以伤害菲奥娜的原因。

一只麻雀飞了过来，似乎被一动不动的凯厄斯吸引了，它轻巧地落在了凯厄斯的肩头，菲奥娜禁不住想要去逗逗它，但那只鸟很快被凯厄斯抓在了手里，他几乎可以说是轻柔地拧断了那可怜鸟儿的脖子，把它随意扔在了地上。

菲奥娜深吸了一口气，她感到一股夹杂着寒意的愤怒涌上来，就好像那只鸟儿会是她的结局似的，她几乎尖锐地质问凯厄斯：“看起来你很擅长于毁掉想要亲近你的生物？”

凯厄斯抬头看着菲奥娜，依旧是那种高傲的姿态，这让她开始慌乱，刚才那句意有所指的问题让她处在了劣势，让她变成了一只想要寻求主人关注的宠物猫，而这绝非她的本意。

“事实上，没有什么生物愿意亲近我。”凯厄斯回答，他似乎没有意识到菲奥娜的愤怒从何而来。

“那只鸟呢？被你拧断脖子的鸟？”

“它太脆弱了。”凯厄斯的手悬空在小鸟疲软身体的上方，“很容易被人杀死。”

菲奥娜仿佛窥见了凯厄斯的内心一角，他过于多疑、固执、没有安全感，畏惧弱小，向往强大。他对于微弱的生物不屑一顾，而对于威胁到自身的强大团体感到恐惧，这正是他对狼人恨之入骨的原因，狼人并未真正伤害到他，真正伤害到他的是他那无法改变的心灵脆弱感和难以消解的憎恨心理。凯厄斯是一个极其矛盾的个体，一方面他对自己的力量极为自信——当然，这一点完全是有依据的，凯厄斯即使毫无特异功能，但他强悍的能力依旧令大部分吸血鬼闻风丧胆，但同时，他的脆弱感（按理说，强大的能力往往会带来足够的安全感）令他对所有比他强大的事物都感到厌恶，但实际上，他们基本不会伤害到他。

菲奥娜开始感到头疼，如果再凯厄斯还是人类的时候进行心理干预，也许他能够有所改变，但吸血鬼的性格已然定型。她能感受到，凯厄斯对她的关注越来越紧密，他几乎是以一种迫不及待的态度来教她，似乎这样就能让菲奥娜摆脱掉带给他的脆弱感，即使他知道她的能力足以很好地自我保护。凯厄斯对她的态度已经脱离了最初对于歌者的占有欲，一种新的情感已经开始萌芽，虽然他自己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实际上，这正是之前的菲奥娜想要的，也只有这种感情，能够确保凯厄斯不会伤害到她，而现在，她发现局面开始失控，因为她已经意识到了自己内心一种与凯厄斯相似的情感越来越浓郁，一旦任由其发展下去，菲奥娜的下场只会和阿罗的苏尔比西亚一样，在卫士的看护下被终年被囚禁在城堡中，这正是菲奥娜最为惧怕的。她第一次体味到了鱼与熊掌不可兼得的为难，或许在以后他们能够找到一个平衡点，她必须让凯厄斯妥协，既然无法消除他内心的弱点，那就消解他对于菲奥娜脆弱感的认知。

“所以，我也是这么脆弱的生物吗？你也会拧断我的脖子？”菲奥娜走到凯厄斯的面前，现在他们之间只隔了两步的距离。

“如果我要拧断你的脖子，你根本活不到现在。”凯厄斯的声音里隐含着怒气。

“啊，我以为是因为我混血儿身份的研究价值。”菲奥娜故意用一种轻佻的毫不在意的语气说道，“阿罗似乎很希望我能活下去。”

“或者是我的血？很奇怪，为什么你现在对它不感兴趣了呢？”她又走近了一步，他们现在只有一个拳头的距离了，凯厄斯下意识地向后仰，他很快反应过来，并且看起来更加生气了，还带着一丝懊恼。

菲奥娜把落在胸前的头发揽到脑后，她的脖颈完完全全地暴露在了凯厄斯面前，她几乎能听见自己体内的血液流动组成歌曲在诱惑着凯厄斯。凯厄斯的瞳孔变成了浓郁的黑色，他一点点地贴近菲奥娜脆弱毫无防护的颈动脉，最后他的嘴唇已经碰到了菲奥娜的皮肤。

但他停下来了，“停下！”凯厄斯怒吼道，他迅速地逃开了，窜到了森林深处。

菲奥娜留在原地，凯厄斯不会把她一个人丢在这里，菲奥娜知道他很快就会回来。她闭上眼睛，仔细倾听森林里的声音，想要辨别凯厄斯的行踪。她头顶的书上栖息着一窝麻雀，右边第三棵树下有只幼兔跳出洞口，在远一点，有一条溪水涓涓流淌，一群鹿在溪边饮水，随即，她听到了鹿蹄纷乱逃奔的声音，有大型猛兽闯进了安逸的鹿群——是凯厄斯。

果然，只过了几分钟，凯厄斯就回来了，两手各拎着一只壮硕的雄鹿，“你的晚餐，”他冷冰冰地说，把它们扔在了菲奥娜脚边，只字未提刚才的事。

可菲奥娜不愿意就这么放过他，她步步紧逼：“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我的血已经对你失去吸引力了吗？”

“听着，我不想伤害你，但如果你再继续挑衅我”凯厄斯用一种邪恶的语气威胁地说，他甚至释放出了面对敌人时的强烈杀气，但这些对菲奥娜毫无作用，她还是昂着头，毫不退缩地紧盯着凯厄斯的眼睛。

“把它们拿起来，我们回去。”凯厄斯几乎是用一种挫败的语气对菲奥娜说。

“好吧，但是我的力气不够，你知道的。”菲奥娜放弃了那段逼问，他们还需要时间，而时间对于吸血鬼来说是最不需要担心的。

实际上菲奥娜完全拿得起来，她就是在耍赖，凯厄斯也知道这一点，但他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