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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朔捡回一条命,伏在地上喘息不已。

宁湖衣亦是虚耗过多,脸色惨白,许久才恢复知觉,蓄起所剩不多的灵力,将破败的草庐修复如初。

两人一时无言。

宁湖衣木然立着,目如幽潭,深深地望着面前寿元已所剩无几的人。

半百入道、十年筑基、百年结婴。

谁还记得当年叱咤一方、一掌灭人一宗的寒朔仙长?

若不是天人五衰,何至于此。

“朔儿。”他道,声音恢复了特有的清冽,甚至带着点儿欣喜,“禅机寺的菩提结果了。”

寒朔一震。

禅机寺的菩提,他唯一的生机,开了上万年的花,竟在他即将陨落前落花结果了!老祖此时提起,莫非……

不,寒朔摇头。

世间唯有老祖懂得牵魂引命之术,才知这菩提果寄宿人魂的妙处。这果子是能救他一命不错,可……可也是替器灵塑造肉身的绝佳之物。

宁湖衣不知寒朔心中所想,只一心道:“可曾记得你上山求道之事?你有仙缘,不过十岁,借寒微灵鹤上得天枢峰来,求寒微收你为徒。寒微问你何为道,你说仙师收了我,就是我的道。我听着好笑,心道哪儿来的娃娃,这般有趣,便……”

便将他一指弹下山去,滚落山脚泥涧,还将那仙鹤扒光了毛,一同扔下山来给他作伴。

他不死心,磨烂了双手双脚,花了十年时间,从峰底一路爬上峰顶,又遇见了他。

十年换一指,打他回原型。他却毫无怨怼,只因从前听闻凡人求道之艰辛无异于登天,仙家刁难磨练层出不穷,这仙师还留他一命,已算是好的了。

便不死心,再来。

于是十年,再十年,又十年。

他爬了整整五十年,终得老祖垂怜,收他为徒,为他洗经伐脉,带他云游四方。

某日讲起过望佚事,惊觉混账如斯,让他的爱徒受了这么多苦楚,脾气上来,非要回去把天枢峰给铲平了。奈何宗门重地,怎能说倒就倒,只得在百里外寻了

座小峰,拔地而起,炼成独门法宝相赠于他,便是如今的峰杵。

他没有说谎。谁渡他入法门,便是他的天,他的地,他的道。为报屠族之仇,他什么都肯做。

可当他结婴归去,人世间早已过了百年,沧海桑田,淤泥销骨,还有何仇可报?

青天朗朗,白日昭昭。天道之下,皆大不过蝼蚁。

自此之后,他心中,唯一人而已。

“师尊……”寒朔老泪纵横,挪动几步,抱着宁湖衣的脚踝,哭得像个孩子。

宁湖衣抬手,合掌置于寒朔头顶,一如千年前拂顶受其长生心诀时一般模样。

寒朔抬头,觉头顶微烫。

宁湖衣望着寒朔,瞳中本是苍老不堪的倒影忽似枯木逢春,皱纹潮退而去,白发又成鸦黑,缓缓现出一张比之瞳孔主人更为俊美的脸来。

灵力用尽,宁湖衣晃了晃身,有些不支。

寒朔盯着瞳中自己的脸,许是颓败太久,一时竟觉无比陌生。

白发青丝,枯骨红颜。

不及细想,又听那人殷殷轻言:“百年后,师尊替你牵魂引命。莫怕,师尊不会让你就此陨落。”

翌日,一道令人震惊的消息传遍派内上下。

寒朔弟子宁湖衣刚愎自用,罔顾祖训,目无尊长,罚入思过峰思过两月,禁止任何人前往探视。

宁湖衣听闻,没说什么,只无奈地笑了笑。

昨日那般,他这徒儿到底还是有些怨气的,想着如此撒了也好,便由着他了。

他握了握右腕,未带一物,跟着押送小童施施然飞去思过峰思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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