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没有爬的机会(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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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兔

(一)

中州之地有一处叫做永黢的小镇,却是一个纳税大镇。

永嘉四年,皇帝深觉奇怪。于是,特派侍郎官下乡巡视,预备收集经验意在全国发扬。

早朝之时,最为严肃的侍郎官慕容嵯峨被选上担此重任。慕容嵯峨一脸正气,眉骨高耸,黑溜溜的眼珠迸发出炯炯有神的光芒,一张方脸棱角分明,走在阴暗的回廊下也显得精神抖擞。

内侍华安将他送出来时,调笑道:“大人此去,可是万众瞩目。可不仅是皇帝期盼着,就连贵人们也一直看顾着。”

“华内侍何意?”

华安一瞧已到了门口,躬身拜别,脸上挂着不经意的笑容。“大人好走。”

慕容嵯峨百思不得其解,不由得嗤之以鼻。对于这类妇人之见,他向来不做多想。除了一人,他刚一换下衣袍——

一个头绾圆髻、身着香色长衫、手持团扇的圆脸美妇便姗姗而来,迅速将室内的丫鬟屏退。稳重的步伐一下变得匆忙而来,又对随行的婢女云香吩咐道:“云香,快去守着门户。”

慕容嵯峨刚解下外衫,回头苦笑道:“夫人,又要如何?”

夫人刘氏径直坐到床榻上,顿了顿,自顾自倒好一杯清茶。她星眸一亮,叹服道:“这茶到底是好闻。”

“可不是么。”他将衣衫放到衣箱之上,雷打不动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看向妻子。“这毕竟是夫人故乡的极品御茶——金雀茶。”

“亏老爷还记得。”

“还有一件事我也不会忘。夫人,岳父六十大寿将至。夫人可先行回家。”

“老爷,我可是听说你也要回乡。不若顺路?”

“不可。我是公务在身,怎能如此疲沓。”慕容嵯峨坚决地拒绝道。

“瞧你,真是迂。怕也只有我能忍受你了。”刘氏见丈夫如此,便不再强求。

慕容嵯峨俯下身子,对着妻子一鞠:“多谢夫人体谅。”

“罢了。老爷也先歇息吧。”刘氏盈盈一笑,退出屋子。

(二)

一辆朴素的马车行走在官道之上,它将从帝都所在的嵊州朝着边疆小地永黢出发。满嘴络腮的马夫驾着棕红马,吁吁呼喊。马车后跟着两个骑马的青衫青年,二人身着寻常装束,骑在一黑一白两匹雄马之上,慢悠悠地跟随着。他们的眼睛却时刻抬起,回眼看着四处的风吹草动。一双眼睛四处打探,时刻也不停歇。

吱吱呀呀的车轮声过了二日之后,一列轩昂的骑兵也出现在相同的官道之上。骠骑将军贲龙骑着一匹高头大马,甩着马鞭,马嘶和吼叫声交织在四周。士兵随行在侧,好不威武。

慕容嵯峨骑了一匹最为温驯的白色旋花马,但极为不适,远远落后了一程。只因他一介文官,筋骨散漫,面容清癯,骑马射箭自然不是他的强项。

贲龙笑着,看着比自己官阶高出几级的侍郎大人。“帝都的福瑞已经远去,大人还是回车去吧,不必强行。”

慕容嵯峨叹了一口气,腆着脸,回到了车中。

一下午未露面。

直到,夕阳时分到了一处客栈。

四野荒芜,夜色迷离,几只南雀在远处的翘萧林里发出嘈杂的叫声。

车队歇息一番。

一间酒旗招展的乡野客栈立在眼前,开店的老翁立在屋檐下。

慕容嵯峨上前问道:“老人家,今夜就在你这里住店。屋子可还齐全?”

“全乎着呢。官爷驾临寒舍,这是小店的荣幸。大人和各位兵爷快请楼上请。”老翁满脸堆满了质朴的笑意,喜上眉梢道。

一面冲旁边的一个身着牙色围裙、上红下绿的美丽女孩招呼着:“春桃,还不快去给贵客倒茶。”

“好咧,爷爷。”坐在门外择菜的春桃立马利落地起身,轻轻拍下裙裾上的青菜,跑到桌边倒起茶。

几人用过茶水,便回房休息,等待着晚餐。

好不容易挨到了晚餐,慕容嵯峨先前就着春桃送来的几个烧饼垫着肚子,此刻早已饥馑满怀。虽说旅途劳顿,但男子到底更精神充沛些。

老翁在堂屋里摆开宴席,请各位贵宾入座。大大小小二十几人挤了满满一地。正在此时,屋外突然来了一个少年。

贲龙耳朵听得分明,大叫道:“屋外有人!”

两个士兵立马冲了出去,将一个少年提小鸡仔似的提溜了进来。

“大人,正是这人在外边鬼鬼祟祟!”

慕容嵯峨盯着那肤色暗黄却眉清目秀的小脸少年,心中不解。

忽然一个颤巍巍的人冲到他的面前,一个不稳差一点摔在地上。慕容嵯峨立马扶住他,却见一张颤巍巍的嘴唇在满是皱纹的核桃脸上唇焦口燥地呼喊着。“大人,这都是一场误会。”

少爷口中呼喊道:“爷爷,爷爷,救我。”

贲龙再四检查,才将那孩子放了。

“春山,还不快谢谢将军和慕容大人。”

少年悸动着,道了歉,急忙又朝着屋外跑去。

老翁吼住他:“你这孩子一天正事不干,只知道出去瞎玩!”

“爷爷,我是出去捡兔子。”虎头虎脑的少年摸头一笑。

“那快去吧。”老翁眼睛一转,神色安宁了片刻。

(三)

慕容嵯峨正吃着乡野菜品,虽然不及家中的考究,到底是饿神降临,便是野菜,此刻也看做了龙筋凤髓,自是觉得满心欢喜。四处的兵士更不用说,只要有酒,只要有肉,便将一切都抛到九霄云外。

正酒过三巡,老翁突然盈盈一笑,走出门廊,对着慕容恭敬道:“大人,一路风尘仆仆,既然算是同乡。老朽也尽尽地主之谊。”

慕容一笑:“大伙儿可有口福了,老丈这是要请诸位品尝山野珍馐了。”

“春桃快端上来。”老翁冲着门帘内招呼。

换了一身明丽衣衫的春桃走了出来,她的耳边簪着一朵绿芍药,显得更为婀娜。她手中端着一个精致的食器,径直走向桌子。

贲龙哼出一口气,笑道:“不就是兔肉而已。”

一个稚嫩的嗓音从一边传出来:“贵人有所不知。这是极难捕捉到的雪兔。不曾想,今日我竟然捡到了一只。”说话的正是换了一身竹青短褐、头绾皂巾的春山。

虎贲还有话言,却被慕容制止道:“承蒙老丈好意,我等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是夜,月明星稀。众人安眠。

翌日,一队人早早地便出了客栈,朝着不足三十里的小城走去。

一到府衙门口,忽然遇见一位美妇上前阻挡。慕容面上一喜,正欲走上前去,却感觉肚腹之中肝肠寸断。一种类似于有一只土拨鼠在他肚子里打洞一般的痛楚,令他顷刻间瘫倒在地。他的模样就跟用了蒙汗药放倒的牲畜一般,耷拉着脑袋,瘫软如泥。

刘氏惊叫着,几乎是闻声而起——身边咚咚呛呛一阵重物落地的声响。她惊叫着回头一看,四周一片狼藉,士兵们齐刷刷跌倒在地上。

“来人啊,快来人啊。”刘氏扶着昏迷的丈夫,焦急地呼喊求助。

“嫂夫人这是瞎叫唤做什么?”

一个巨大的身影挡住了她眼前的光线。刘氏抬眼一瞧,露出贲龙居高临下的脸孔。贲龙粗莽的紫红脸上如酒醉一般渗出大大小小的斑驳痕迹。

顷刻间他哆嗦着,眼睛使劲上翻,醉鬼一般轰隆一声摔倒在地。

(四)

刘氏呼喊着,同几个侍女以及当地的一干官吏将众人安置妥当。

“凌县丞,还有劳你请上一位可靠的大夫前来诊治。”刘氏红着眼睛,哀求道。

一身黛蓝官袍的凌县丞应承下,派了最得力的侍卫出去寻找。

侍卫一出去,忽然闹起了肚子,疼痛之下,去了趟茅房。正从三尺巷一出来,只见一树梨花下立着一个一身荼白的老翁,白眉长髯,长脸细腰,白净皮面。昂藏六尺,腰间别着个桃心酒壶,左手支着一根长竹竿,上悬着竹青“悬壶济世”长锦幡,颇有些仙风道骨的模样。

侍卫一瞧,诧异一下消散开来,化为一抹笑意。

“老丈,快请随我一道去救人吧。”侍卫拉着老翁便径直入了衙内。

刘氏道过谢,便恭敬地立在一边,由着老翁望闻问切。老翁面有难色,也只得细心倾听——碍于病人已经昏迷,只是梦呓一般时不时发出痛苦的叫喊。

老翁凝眉以待,片刻后,即刻起身。

刘氏疾步上前,问道:“大夫,我家老爷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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