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庶生(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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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猊小鼎幽幽散着香,丫鬟们轻手轻脚将饭菜布在红酸枝的小桌上,见主母并没有什么旁的吩咐,便一溜地走到侧间,静等着传唤。

霜朵在旁服侍琼娘用膳,见她果然将莼鲈羮用了,心中便是一凛。

她们自小一处长大,深知琼娘对待用心喜爱之人,一针一线都要记挂在心间。如今这般行事,可知她与秦嫮生四载的母女情尽了。

那她便也只当秦嫮生是个寻常的庶出小姐。

琼娘静静瞧着霜朵的神色变化,心底轻轻一暖:她们这些年的默契,终归不是旁人能比的。

“这盅拿去你喝。”琼娘将多出那份莼鲈羮推到霜朵面前,嗓音清淡透着思念:“自从父亲被贬到北地,咱们也许多年没有尝过莼菜的滋味了。”

她自小生于建康,后来父亲被贬为豫章太守,这才举家去了北方。之后父亲辞世,祖母老迈不好迁徙,她便在豫章长到出阁,一直到匈奴人攻破长安,才又折返江南。

上一世她因怜惜秦嫮生,又计较着家中积蓄所剩不多,硬生生将这盅羮汤放到秦嫮生回来,没舍得喝上一口。

霜朵听她提起往事,想到薛家如今只剩下她们主仆两人,再看那盅热气腾腾的莼鲈羮,不由浸湿了眼眶。

她强笑道:“如今将军沙场立功,人人都说将要高封,争着巴结咱们呢!但凡夫人放个口风出去,莫说是小小莼菜鲈鱼,就是龙肝凤髓也有的是人殷勤送来。”

等夫人得了一品诰命,从前的苦楚也算值得了。

“是么……”琼娘搅动汤羹,眸色浅淡。

这半月来捷报频传,先是秦修远临危受命、暂代西北将军职责,带领十万驻军奇袭,绞杀了匈奴人后续的援军;又有安国公盛膺勤王护驾,将攻入长安的匈奴大军团团围住,不消数月便可把他们活活困死。

此两人所建,乃是挽大厦之将倾的伟世奇功。

安国公一门久沐圣恩,早已加无可加,反倒是秦修远这个初露锋芒的新秀更加惹眼。

他也确实一跃成为了大魏最年轻的侯爷,在朝堂之上炙手可热,更有西北十万兵马誓死效忠。可秦修远的一身荣

华,从来与她没有半点干系。

——至死,她也只做过从六品的安人。镇国将军夫人、侯夫人,皆不是她。

苦是她的苦,苦尽而来的甘,全给了那位尊贵的公主殿下。

霜朵道:“夫人若是用完了膳,不如挑挑明日赴宴的衣裳?这还是叶夫人头回相邀……”

琼娘放下筷箸。

这位叶夫人是正二品资善大夫的夫人,亦是先皇后的亲姐姐、当今少帝的嫡亲姨母。

据闻她生性极爱热闹,从前在长安时便常常举办宴会,邀各府女眷闲聚玩乐。能得她一张请帖的,无不是高门显贵家的夫人小姐。

这回的名目叫飞英集会,名为赏春,实际却大有深意。

琼娘记得,安国公府的女眷也去了,这里头便有已是世子夫人的昭阳长公主。

她懒声道:“出门的衣裳都差不多,选身合宜的便是。”

秦修远常年不在家中,秦老夫人便不许她用心打扮,一应衣衫都是极规矩老实的样式,颜色也暗,实在挑不出什么花来。

待云朵领着丫鬟们走远,她才压低嗓音嘱咐霜朵:“你注意着云朵,不许她近我的衣橱。”

霜朵心下一愣,点头道:“奴婢晓得了。”

自前线战报传来,各府便赠了秦家不少仆从相贺。夫人昨日还想着查查其中有没有心思不纯的,今日竟先疑上了云朵。

夫人一向聪慧有决断,必然是察觉了什么。

夜里雨越下越大,琼娘换了深衣,临窗听廊下雨打芭蕉的声响,一边翻阅父亲留下的手稿。

这手稿已装订成册,提名《赣行散钞》,多是被她父亲薛节用来记录在豫章时随口吟哦的小诗,间或摘上几段郡志里的离奇传闻。

她从前每每思念父亲时,便将这些书稿翻出来看。霜朵只以为今夜又是如此,忙把灯火挑亮了推过去。

琼娘摸着纸上熟悉的字迹,想的却不是亡父,而是秦修远。

上一世她勉力洗脱污名,却也看清了秦修远与昭阳公主之间的猫腻,索性向他提出和离。他答应的爽快,她在离府时却遭到公主暗杀,秦修远将她救下,又暗地把她幽禁起来。

美其名曰“护她性命”,却隔三差五寻她说话,不着痕迹地盘问她父亲在豫章的往事

他虽掩饰得极好,却教她察觉出来,仿佛是为了她父亲无意发现的一处地方。

这东西或许可以作为她将来的依仗。

琼娘幼承庭训,气度里便带着浓浓的书卷意,只是容颜过于耀目,这才冲淡了些许清雅。霜朵与她朝夕相对,却还是时时被那不经意流泻出的姝丽惊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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