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义绝(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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琼娘伏在地上,坚硬的青石板硌得骨头都痛,却未让那些流矢沾到丁点皮肉。

她像个幼雏一样,被盛维桢高大的身躯牢牢护住。

琼娘抖着手在他肩头摸摸,触手一片黏腻的湿意

“你唤我庭槐……”盛维桢疼得抽气,话里竟还带着笑意,像是极高兴的模样。

春水眼眸泛起涟漪,晶莹泪珠要落不落:“莫要说话了。”

望一眼在地上七零八落的尸身,琼娘仰头唤被公府家将抱在怀中的曹琅:“琅儿闭眼。”

虢国的那些人能拼死将元缙护送出秦家小院,建康城却未必那么好出。但这都是世叔该考虑的后续,琼娘此刻只关心盛维桢与曹琅。

曹琅还是那副样子,一双乌沉沉的眸子落在盛维桢猩红的肩头,不哭不闹。

“舅舅晕了。”

琼娘被他全身的重量压得直不起身,待陈安年从树上跳下来、将人抱起,才踉跄着站起:“先请谷姑娘为他疗伤。”

谷红枚拧眉细瞧那支深插肉中的羽箭,简单为他止住血,摇头道:“我手上没轻重,这箭簇倒勾在骨头里,世子身子孱弱,还是要精于箭创的老军医才保险。”

箭上刻有血槽,再好的金疮药都被汩汩流出的血液冲刷,根本无济于事。

琼娘眼眶通红,看向陈安年:“快送世兄回府。”

陈安年领命而去,还不忘留下人手守卫在院外。

丫鬟们惊魂未定,见琼娘呆呆看着手上干涸的血迹,忙拧了帕子来为她擦拭:“是奴婢们大意了,才会让娘子孤身落入险境,还请娘子责罚!”

琼娘按住素荷手里的帕子,摇头道:“别擦。”

她要好好记着今日,记得庭槐将她扑在地上、以自己的血肉之躯为她挡下的那一箭。

霜朵与她相伴多年,知道她的心意,眼漫泪意上前道:“世子看着不大好,姑娘怎么不跟去看看?”

他流了那样多的血,就是身强体健的人都熬不住,何况世子常年抱病,本身就不如旁人康健。

自谷姑娘被救回来,无论是摆弄那些稀奇古怪的药粉、还是治疗什么难治的杂症,看起来都游刃有余,这还是她头一回推拒。

霜朵心里生了惧意,更怕姑

娘不去,将来抱憾终生。

琼娘抿着唇,执拗道:“我要等秦修远回来。”

四个素都皱起眉,素雪试探道:“娘子是要请示主君之后,才好出门吗?”

秦将军那样对薛娘子,简直是个急色无耻的草莽,哪有一点三品将军的样子,又哪有一点对待正妻的尊重?世子爷情深意重、从不越礼,为了娘子连命都豁出不要了,哪个是良人还不够分明?

娘子这时节却想着那个轻薄浮浪的秦修远!

“去将我镜匣下面的信封取来。”

琼娘看向院墙外的深翠如墨的老槐,惨白的脸上扬起柔和的笑意:“我要以自由之身去见他。”

庭槐说得对,他们清风明月,与秦修远和高纯熙那般私下苟合的行径是不同的。但她不想再与他清风明月,她想将月亮摘下,据为己有。

这世上真心待她的人不多了,每一个她都会好生珍惜。

霜朵领命去了,四个出身安国公府的婢女也露出欢欣之色,琼娘带着恬静的笑意,觉得心中甚是轻快。

若庭槐有事,她就手刃了秦修远与高纯熙,再去九幽之下陪他;若庭槐无事,他们就做一世长长久久的夫妻,生许许多多的娃娃。

她胸中有决断,眼中便从无彷徨。

秦修远一出行宫便被候在宫门外的长随接上马车。

他闭眼听完家中发生的事,勾唇问:“夫人当真还在家中,没有私自去安国公府?”

“夫人说要等将军回来。”

秦修远自得一笑。

看来是他误会了琼娘,纵使盛家那个当真暗地引诱琼娘,他的夫人那样坚贞如一,也是断然不会心动的。何况一个只剩半口气吊着的废物,那里及得上他这般昂藏英武的汉子?

想起盛家那个痨病鬼差不多也就这一两月间毙命,兴许因这箭伤提早就没了,秦修远不由沉思起之后的计划。

盛家只有盛维桢这一子,他一死,盛膺伤痛之下便顾不得许多,更有盛家二房与他们内斗,那时就是他施展的最好时机。

只是……

秦修远想起高纯熙,便冷哼一声。

他对这妇人多少是有一些了解的,那突然闯进秦家的虢国贼子,多半有她从中牵线。否则建康那样多的宅院,清平巷里靠近北城

门的也不止秦家一户,怎么就那般巧合,非但被贼子选中,更泼了桐油!

她这是要灭他秦家满门。

高纯熙嫉恨琼娘,秦修远是知道的。女人间的争风吃醋都是寻常事,她不过是怕他将来登上大宝,琼娘以元妻的身份成为皇后,让她堂堂公主屈居侧位,白费她一番劳苦。

可他从未想过,高纯熙连他年迈的老母与庶出的小女都容不下。

他母亲青春守寡,一个寡妇将他拉扯大,为了不受旁人欺侮,渐渐就尖酸刻薄起来,年纪大后还有些胡搅蛮缠。但她这都是为了他,实际也没有什么坏心。作为他的女人,应当感激他的母亲、好生孝敬她老人家才是。

这一点高纯熙便远不如琼娘。

上辈子老太太高寿,琼娘便几十年始终如一,将她所有的坏脾气都容了下来,堪称妇人典范。

至于秦嫮生便更是可笑。

她不过是他年少糊涂时不小心生下的庶女,经琼娘悉心教养成了名门闺秀、又认做了嫡女,这才让他稍稍待这个女儿上了点心。实际不过是看琼娘面子,他心中看重的始终是两个儿子。

要不是因为琼娘没有亲生的女儿,秦嫮生将来又可做皇后,他根本不会让琼娘劳神教导她。

就这么一个无足轻重的婢生庶女,堂堂公主都容不下!

她这般狭小的气量,恐怕将来也是要害琼娘那两个孩儿的。

秦修远舍不下昭阳公主府的那些助力,待高纯熙这个千娇百媚的女子也始终残留一点缱绻情意。他犹豫再三,决定还是要将她留在身边,将来也可许诺高位,但必得等他将公主府的力量占为己有之后。

他这也是为她好。

秦修远志得意满,催促着车夫将马儿赶得飞快。

进门便见下人们提桶泼地,知道是在冲洗桐油、防范火灾,秦修远只略一点头,也不过多理会。他此刻归心似箭,只想赶快见到琼娘。

他本以为那夜琼娘表现的那般决绝,是不会轻易回转心意了,谁知竟这样简单便峰回路转。

干脆趁热打铁,今夜便与她圆房,也好早日让那两个孩子降临人世。

有了孩子便有了牵绊,往后就是两人生了什么嫌隙,看在孩子的情面上,琼娘也不会再轻易说

出和离二字。

秦修远满面春风,大步朝芳蕤院行去。

“远儿!”

秦老太太听闻儿子回府,也不让下人们揉胸口了,直接从床上跃起,急哄哄地寻秦修远给自己出恶气。

她盼了这么多年、熬了这么多年,等的便是儿子成材,好让她扬眉吐气。

可儿子出息是出息了,却远没有她预想的那样横行无忌。

连几个穷当差的都敢搜到他们府上,还言语不敬地讥讽于她!不过是给安国公使唤的小卒子,竟就这般无法无天,往后岂不是夜香郎都能在她秦家门前撒野?

更可恨是薛氏那个娼妇!

从前还在她跟前装装孝顺听话,如今远儿回来了,她心里便全琢磨着怎么把远儿笼络到床榻上,半点不记得做人媳妇的该伺候婆母了。

还敢恶声恶气顶撞于她,是打量着远儿不敢休了她不成!

秦修远见母亲脸色不对,忙上前将人搀扶住,瞪向伺候的下人们:“怎么服侍老太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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