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风雨前夕(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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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修远到时,元缙已经走了。

他望着略有些凌乱的床榻,垂眼藏起其中的不满,温声道:“萧七与我说,你要将孩子打掉。”

高纯熙沉默不语。

“若你不舍,便生下来。”秦修远放柔声调,“我来养便是。”

一个男人甘心养自己女人同旁人的孩子,不是极深的感情是做不到的。他以此来标榜自己待高纯熙的情谊,弥补两人之前的嫌隙。

另一方面,倘若高纯熙真要怀胎十月,那这十个月便会是她最虚弱的时候。

只要他施一些手段,不难从她手中骗取公主府暗地里的那些权势钱财。甚至连这孩子生下来,都会成为她的一个软肋。

高纯熙早已看破了他的心思,面上满是感动,心中却已讥笑出声。

“这孩子始终会是你我之间的一根刺,我绝不会留下他。”

“堕胎非同小可,一时不察便会终身不孕,连丢掉性命也是常有的。”秦修远拧眉,“我不想你有事。”

高纯熙将他的手握住,轻轻贴在脸庞,“是我做错了,你肯原谅我,我便不能再伤你的心。我已下定了决心,不要再劝了。”

秦修远略觉遗憾,但没有那野种碍自己的眼,倒也不算坏事。

他只是担忧那药,若是高纯熙不幸死了,她留下的那些东西未必会到他的手里,反而不如她活着有用。

不过以高纯熙的心性,没有把握是不会犯险的,他应当是多虑了。

秦修远将她肩头揽住,温声向她致歉:“我前日气疯了,才会说那些话伤你的心……”

“是我有错在先……”

两人各怀心思,相拥坐在窗下的身影却格外般配。

萧七远远望着高纯熙的背影,紧握自己的剑来抵挡心头的痛意。

三日后便是先皇后的诞辰,少帝思念亡母,嘱咐安国公预备下盛大的祭祀。

盛膺着礼部拟了章程呈上,少帝却怎么也不满意,发了好大的脾气。

“安国公,这……这可如何是好?”

群臣嘴上不说,心里都有些怨小皇帝不懂事。

昭阳长公主私通有孕之事才过去不久,也不见陛下安抚安国公府,就这么晾着盛膺不说,还传召公主进宫伴驾、一同商议

先皇后祭祀流程。

倘若他是强势有为的皇帝便算了,身家性命全靠安国公保全,还这样摆帝王的傲慢架子,是笃定盛膺不会起兵造反吗?

况且战火刚熄,百姓还未全部安置妥当,长安还在废墟里杵着,偏安在建康受世家救济就算了,还想大肆铺张起来。

他们倒是也想,国库哪里有存银呢?还是陛下连为亡母致祭,都指望着世家富绅捐钱?

“按章程尽力来便是,陛下若是迟迟不肯挑定,误了日子也不怪你们。”

盛膺回望着行宫,心底早没有了往日的温情。

雁卿说的对,他这个人太重感情,所有极容易自误。其实桓帝托孤给他,从来不是因为信重仰赖于他,而是他没得选。在先帝染病之前,对待曹、陈两家可是杀伐果决得很,若不是安国公府一时撼动不得,恐怕早早就朝盛家下手了。

至于小皇帝……

他那时候还很小,跟琅儿养的那只狗崽子一样,谁给他骨头他就朝谁摇尾巴。

只是被自己误会成了依赖。

如今他大了,更信重他的皇姐、皇叔们,已将安国公府对他的辅佐视作理所当然。

这世上哪有这样好的事?便是换到他盛膺身上,若是庭槐立不住,他死后这偌大的公府有谁会费心帮他们守着?那是孤儿寡母,还不是任人鱼肉!

是他给了高家体面,如今却反被他们给了没脸。

礼部众人目送安国公走远,心中皆有了决断。

安国公是真的恼了。

从前他辅佐陛下,将方方面面都为陛下想在前头,怕朝臣们站队安国公府、对天子有不臣之心,他连自己的门生都是说处置便处置了。

如今这撒开手懒惫管的态度,是真的被陛下伤了心了。

安国公不管,先皇后的祭礼就还要再缩小规模。

毕竟他们选定之时,默认了银钱不够时会有安国公兜底,现在谁也不敢存这个心思了。

可这越发不成样子的祭祀典礼,少帝哪里会买账呢?倒是两头为难的还是他们这些朝臣。

还是因为长公主太糊涂了!

和离又不是不让和离,真要深闺寂寞、嫌弃世子身子骨不佳,和离了再找个身强体健的嫁便是,非要做出这般不光彩的丑事来。

自己倒是好好做她的长公主,连累他们这些人跑断腿。

礼部满心怨气地重新拟定了章程呈上,见少帝又将折子撕了,心中已不起波澜。

“陛下若是实在不满意,就请革去臣的官职,另请得用的贤臣为陛下操持。”

少帝气红了脸,愤愤拍桌子。

“这是先帝的皇后、朕的亲母,你们竟如此怠慢!安国公呢,将安国公传来,朕要他狠狠惩治你们!”

“陛下,”内宦小声道:“安国公偶感风寒,晨起便告病了。”

少帝皱起眉头,“告了几日?”

“……三天。”

少帝绷紧了脸。

皇姐说得对,安国公姓盛,终究不是他们的自己人。

他环顾殿下跪着的诸臣,感受到了他们的散漫与不经心,心中溢满了怒气。他们心中只畏惧安国公,从来不将他这个天子看在眼里。

他们欺负他是个孩子,什么也不懂,现在连他的亡母都一起被欺负了。

他却无能为力。

盛膺故意在养废他。

“就按最初的章程来吧。”他心中满是被背叛的伤怀与愤怒,疲惫道:“加一个城外致祭,朕要在高山之上遥对长安,为母后磕头。”

“陛下,国库吃紧,怕是不能按最初的规模来办。”礼部侍郎以头贴地,“是臣疏忽,还请陛下治罪。”

少帝咬紧了牙,额头青筋噗噗直跳:“那便去找安国公取。”

“国公处并未保管国财,按律,除非犯有抄家之罪,连陛下也不可强……”

“滚!”

少帝将御桌上的东西悉数掀翻在地,双眼赤红。

殿下的臣子们鱼贯而出,虽脸上神情严肃,眼中却分毫没有惧意。

因为他不能处置他们。

他还未亲政,一切都是盛膺在管。

他只是一个傀儡小皇帝。

“陛下,您看到了吧?”

高纯熙从帘后转出来,满眼心疼:“这大魏说是高家的天下,实际早就姓盛了。皇姐从前提醒您小心安国公,您总说盛卿待您好,如今他待您还好吗?”

少帝眼中含泪,“朕不该不信你,是盛膺骗朕!”

“现在发现还不算晚,陛下。”

少帝抹干眼泪,发狠道:“朕才九岁,只要朕好生学习为君之道,一切都不晚!”

“可

是陛下不喜欢读书,也不爱看奏折。”高纯熙适时泼冷水,“连太傅布置陛下写的字,陛下都是找内宦代为抄写的。”

少帝脸一皱,泄气地望着高纯熙:“皇姐,朕只喜欢斗鸡玩蛐蛐,和宫人们玩耍作乐……”

他甚至在想,其实被盛膺养废也没什么。

反正他每日都很开心,吃的用的都是最好的,还有盛膺为他处理国事。

“不会可以学,学不会可以让皇姐帮你。咱们是一家人,是骨肉至亲,皇姐总不会害你。”高纯熙诱哄道:“你是陛下我才是公主,咱们休戚与共,但盛膺不是。他若是想做皇帝,便只有杀了你篡位这一条路。”

少帝怔怔半晌,将她的双手紧握。

“皇姐,朕只有你了……”

高纯熙轻抚他发顶,眼中一片森冷。

高家姐弟相拥着构想将来,风寒抱病的安国公正卷着裤腿,一脚踩进清粼粼的池水里。

他手里还拿着个长杆网兜,兀自在水中搅合不休。

庆城郡主拧眉看了半晌,出言道:“照你这般捞法,琅儿娶亲了,阿寿还是独自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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