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情是何物(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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琼娘的心在颤栗。

上一世的整个五月,她经历了霜朵的惨死、与秦修远和离、被高纯熙暗杀、被秦修远救下后幽禁……桩桩件件都让她心力交瘁,困在高楼上也无处探听外界消息,直到许久以后秦修远找她问话,她见他穿着侯爷的朝服,向他套出了安国公府覆灭的消息。

他说,世叔有不臣之心,攻占长安时非但火烧皇宫,还焚毁了高氏一族的祖宗灵位,以此掠夺皇气。

谋反事败之后,安国公服毒自尽,庆城郡主疯癫坠楼,死前在公府放了一把火,长女盛馥芳失陷火海而亡,而世子盛维桢,早在这之前便死了。

他说,盛家那场火是盛膺火烧长安的报应。

秦修远占尽了安国公府倒下后所有的好处,洋洋自得地说着报应,那副嘴脸琼娘永远也无法忘记。

她望着身侧玉山皑雪似的男子,伸手抓住他垂在膝上的广袖。

“世兄,你是怎么死的呢?”

若说是因为他的病,也已经有了医治的法子;若说是因公府失势而获罪赐死,秦修远不可能不拿此事出来炫耀。

他死在世叔暴毙之后,郡主与盛姐姐出事之前,这时机有些过于巧妙。

“我忘了问你,那张能治你顽疾的药方子,是怎么来的?”

他只说药方出自昭阳公主府,这说明高纯熙早有谋划,冲喜是假,以药方掌控他的病是真。但他没有说,他是怎么发现高纯熙有这张药方的,又是何时发现的。

盛维桢唇畔噙着温柔的笑意,如实道:“这也是梦见的。”

“我梦见家中挂满了白布,正堂停着不知谁人的棺木,母亲喂我喝了半碗参汤,我便昏睡了过去,后来……”

后来她便将那张药方放在他怀中,命人将他暗中带去安全隐秘的地方。他醒来便听说了公府失火的消息,不管不顾地折返回去,正遇见他母亲从高楼流星一般坠落。

此后秦修远与高纯熙把持朝政,民怨盈天,他吞下了几支揭竿而起的义军,最终攻进了那座由他父亲夺回的长安。

那血污满手的过往不好向琼娘提起,他含混道:“后来便梦见靠吃这些药治好了身子,我将药材默写出来,突发奇想地

派人去公主府暗中寻觅,果然寻到了一张一模一样的方子。”

这方子配的早,应当是以他少年时的病情配出来的,过了这些年,病症有所不同,剂量也不能照搬了。

琼娘长长叹口气,忽然道:“我好像已帮不上什么忙啦。”

她之前想着警示世叔,让他提防秦修远与高纯熙,如今全被世兄梦完了,哪还需要她去多言呢?

安国公府这样的庞然大物,所拥有的力量比她这个小小女子强太多了。

盛维桢将她五指紧扣,低低笑出声:“那你便养好池里的鱼,待它肥美之时,我答允你,所有的纷争都会平定。”

她怎会帮不上忙,他便是为她乘风破浪而来。

琼娘被那双满是执妄的眼睛凝视,脸颊漫上嫣红:“养到秋日便肥了,这是否太过匆忙?”

“我只怕晚,不怕匆忙。”

他想早日将她娶回去,关起来,占为己有。

琼娘睫毛轻颤,低声道:“你想不想知道,我为何……为何知晓许多事,且早早有了防备?”

她是死过一次的人,莫名便又活了,这样的事对于任何人来说,都由衷地感到畏惧。这于她亦是难以启齿。

“待你可以当做闲谈随意说起之时,再与我说。”

盛维桢捻起小巧圆润的绿豆糕,轻轻递到她唇边,“我不想你为难。”

她不明白,他们之间能这样相守便是最珍贵的。她是否有许多秘密,他是否不甚坦白,都不是最重要。只要他们一直不分开,此后的岁月尽可以去解决这些问题,再彼此打开心结。

“廿八之后,若我无事,便请母亲择下文定之期,可好?”

春水涟漪层层荡开,琼娘张张嘴,缓声道:“我有些怕。”

她同秦修远从未有过私情,所以他的庶女如何、母亲如何、他自己如何,她其实都不甚在意。她只是到秦家去过日子,顺道操持一下家事。

抱着这样的想法,她其实过得很自在。

如果秦修远没有与高纯熙暗中往来、做局诬陷置她于死地,她想,或许与秦修远相处一两年,彼此摸清了脾性,可以做到相敬如宾时,生一两个孩子,专心将他们抚养长大、娶妻生子,已经是很好很好的了。

但是世兄不一样

他们之间有情,她便不可能像对秦修远那样心如止水。

一生那样漫长,他们是否真能始终如一呢?

盛维桢只恐惧过分离,并不懂她这种患得患失的心境,却还是道:“我可以等你不怕的时候。”

琼娘忽的一笑:“你这样说实在不讨女子欢心。”

“那我应当怎样说?”盛维桢虚心求教。

“你应当指天发誓,此生若有负我薛照琼,便如何如何。我一定会捂住你的嘴巴,让你不要这般诅咒自己,你再趁势说几句肉麻的话诉衷情,赠些传家的珍宝表明情意。几番下来,便是再坚如磐石的女子,也该动摇了。”

毕竟世兄生了那样一张俊脸呢。

盛维桢愣愣半晌,唇畔噙满戏谑:“原来你喜欢这般,可我脸皮实在薄得紧,有些难为情。”

他说的认真,像是正在思量发些什么毒誓,好以此安下她的心。明明是最没有烟火气的人,却好像骤然翻滚在红尘中,染了一身的人间俗气,连表明心意都是话本子里那些俗不可耐的桥段。

琼娘两颊烧红,连忙道:“那便以后再说吧!”

她不过是逗他玩呢……

“不能让你安心,是我不好。”

盛维桢收起笑意,诚恳道:“我长到如今,只心悦过你,却也不过是半生单相思,实在不晓得如何讨你欢心。但我可以学,若是哪里做的不对、让你伤心,你千万要说给我知道,不要自己憋在心里,我一定会改的。”

琼娘讷讷道:“我、我也不太懂……”

她也是头一次动心呢。

如她这个年纪的女子,孩子都满地跑了,她却才刚刚情窦初开,委实羞煞。

盛维桢将她指尖亲亲,耳朵红的滴血,面上却一派稳重:“那便一起学。”

“……好。”

*

高纯熙坐在镜前,定定望着镜中翠眉红唇的自己。

这张脸还是美的。

薄施粉黛的时候学西子捧心,便能楚楚可怜惹来许多关怀;精心描画出艳丽精致的妆容时,便是天家威仪雍容的尊贵公主,是高不可攀的金枝玉叶。

可是这张脸放在薛照琼面前,便只能黯然失色。

她的手摸在小腹上,沉着脸思量心事,忽然见镜中多出一张男人的脸。

“是谁

这样不走运,又要被你算计。”

元缙满意于她骤然受惊的反应,向后退开几步,靠坐在舒适柔软的长榻上,“让我猜猜,不会是那位薛娘子吧?”

高纯熙冷淡地望着他,“你是怎么瞒过阿七的眼睛进来的?”

“你说那个小剑客?”

元缙眼角流转着慵懒的媚意,闲闲道:“他去寻秦修远了,看着杀气腾腾的,你说他们两人谁会战败身死?”

“阿七不会杀他。”高纯熙说的笃定。

多半是因为她要了堕胎的药,让萧七心疼了。

元缙对此并不在意,调笑道:“听说你有了,还未恭喜,祝你生男如龙、产女似凤。”

高纯熙讽刺一笑,眼中已有了杀意。

“我们也曾有过几夜恩爱,到时给这孩子做个干爹也使得。”元缙却嫌不够,兀自火上浇油。

她眉尾画得锋锐,瞪人的时候格外气势凶狠:“本宫再如何,也轮不到你来奚落。”

元缙浑然不惧,依旧凉凉讥讽:“毕竟还有一个宋子琛,爱你爱的深沉,便宜爹也上赶着做。”

他提起这些入幕之宾,本意是羞辱她淫乱放荡,谁知高纯熙却轻轻笑出了声,连竖起的锋芒都柔和下来,像是十分自得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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