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觉不爱（1 / 1）

玉芬张了张嘴,最后无奈的说“不早了，我要歇息了明天明天还有很多事情呢”其实明天根本没什么事情。现在对于玉芬来说,今天和昨天一样，明天是今天的拷贝。她都这么无聊了,可想而知贾赦比自己更是失落。难怪在宫里的时候，听见嬷嬷们闲话，说权利是男人的命根子。那个时候玉芬还不怎么明白，甚至想着宫中的太监们也是这样吗

现在想想,玉芬明白了。贾赦以前做九门提督,整个京城可以说是在他一手掌握中。但是现在,贾赦一夜之间在家看孩子,可惜,孩子都长大了,孙辈也不用看了,贾赦还能做什么没了前呼后拥，也不用和官场上的人勾心斗角,贾赦的日子应该也是无聊。

男人和女人不一样,玉芬这样的女子已经算是经历的多了，进宫做女官,嫁人之后跟着丈夫各地任职，走了不少的地方,见了不少的人。饶是这样，玉芬也称得上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大户人家太太。更不要说像是王氏那样，一辈子没出过京城的人了。女人几乎被豢养在家里了。分别只在于深闺和浅闺。

因此玉芬在家呆得住,因为她主要的生活全在这个圈子里面。但是贾赦不同，他在外面的时间比在家的时间长多了。而且贾赦不是个闲得住的人。喜欢跑马打猎，到处转转。可惜因为守孝的关系，贾赦不能和以前那样带着一群人，擎苍牵黄，声势浩大的到郊外去打猎。那个什么书寓，可不正是个消磨时间的好去处。

玉芬心里虽然有些不舒服，但是这个年代男人，尤其是贾赦这样出身的男人，要是没去过书寓简直是不可思议。因为那里也是重要的消息交换中心和社交场合。有些不能放在明面上说的事情，或者需要隐晦传递的消息，都在那个地方交换。

例如两位本来政见不合的官员，一直是互相看对方不顺眼，时不时的发生摩擦着争吵。以至于上司都开始头疼了。于是出来一位德高望重的人，把两方请到谋个布置清丽雅致，安静舒服的书寓。在那些善解人意的美人相伴之下，是不用担心冷场或者两位吵起来的。因为那些女人善于察言观色，几杯酒下来，就把那一滩稀泥搅合匀实了。

耳边是娇声软语，丝竹声声，就是心里还保留不同意见，脸上也软和下来了。上司的目的达到了，衙门里面恢复了一团和气的景象，自己的工作也好做了，官场嘛，就是要吃面子的。

至于更晦暗不明的事情，以至于利益交换，更是时常发生的了。玉芬曾经笑话过，说书寓那种地方简直是衙门的背面。贾赦还不以为然，认为玉芬的说法太过于轻佻了。

玉芬心里笑了下，也不知道他们谁过于轻佻呢

只是玉芬在床上愤怒的翻个身，在书寓里面喝酒，听曲子，商量不能在衙门里面商量的事情，可是你也不用留宿在哪里啊这个时候不回来，肯定是玉芬有些愤怒了。狠狠地低声骂了一句，扯过被子蒙住头强迫自己睡去了。

赶着第二天早上，春朝和夏露天还没亮就起来了。她们心里清楚，昨天晚上太太肯定是心里不舒服。夏露有些不满的对春朝说“好端端的你和太太提那个做什么。今天咱们当值，可要仔细着了。看撞在枪口上，我们哪个逃得过”

“你想着瞒住太太才糊涂呢，这个事情早晚要捅破的。到那个时候还不定怎么打雷下雨呢。不如未雨绸缪的好，给太太提醒，也省的到时候一发不可收拾，咱们跟着费事”说着两个人已经手脚麻利的预备好了洗脸水和漱口水，悄悄地到了门口，听里面的动静。没一会就听着玉芬起来的声音，两个丫头忙着进去服侍。

玉芬面色如常，甚至没一点没睡好的行迹，玉芬漱口之后，对着春朝说“你等一会叫了管事的来，我有事情要吩咐。今天早上预备的什么”

“厨房预备了各色细米粥，还有精致的小菜。对了，昨天厨房说新来的鲜鱼，问太太要怎么做。是和往年一样做成糟鱼呢，还是做鲜鱼。”夏露看着玉芬脸色还好，忙着回话。玉芬知道夏露说的是，南边送来的新鲜鳜鱼，鲥鱼和刀鱼，这几样都是很难的东西，要鲜活着运到京城来，可是要花费很大的精神和力气。

往年贾母喜欢吃，贾赦也喜欢，玉芬都会叫厨房做了糟鱼，用酒糟浸起来慢慢的吃。但是今年玉芬却不想考虑那么多了。她对着夏露说“不用做糟鱼了，还是赶着新鲜吃吧。就是费心，人家也不领情呢。”

边上春朝听着玉芬的话，也不敢说话了。一上午玉芬忙着整顿家务，黛玉跟着雁声离开京城了，迎春也离开京城了，玉芬真的尝到了空巢老人的滋味了。她叫了账房来，叫他把账目都整理出来，她要清点家产。账房听了玉芬的话，紧张的看着她，忙着说“按着太太的吩咐的，一个月把账目汇总下，一年下来把全部的账目整理清楚。太太若是不放心可以再次盘点。其实盘点一次兴师动众的，眼看着要到中秋节了。到时候庄子上和铺子的事情很多，未必忙的过来。弱势耽误了老爷和太太过节可是我们的罪过了。”

玉芬笑着说“我知道你们辛苦，更是清白正直。你们不要多心，我是想着雁声不在家，家里人少了，和以前不同，我要重新收拾下产业。其实也不用着急，先把京城附近的庄子上的账目整理出来就是了”说着玉芬夸奖了下账房的工作，说他们认真仔细，那么多钱财过手，都是清清白白的。

账房听了玉芬的话，心里的疑惑也没了，忙着笑着说了“太太夸奖了，这是我们的本分。况且我们都是深受府上大恩的。自然尽心竭力。”

玉芬点点头“你们都是明白人。对了老爷最近可动用了账面上的银子了”玉芬不经意的问起来贾赦。账房顺口说“前天老爷身边的嘉康过来，说老爷的话，叫支取一千两银子，既然是老爷发话了，小的想着老爷定然以后用处，也就立刻支了。谁知昨天嘉康竟然把银子还回来了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

玉芬心里冷笑一声，带着讥讽嘲讽的语气“哦，老爷没准过几天要一万银子呢，贪便宜倒是上大当了。”肯定是贾赦要梳拢那个姑娘，结果人家不愿意。贾赦以为自己遇见了红尘俗世中的清纯仙子。却不知道今后要花更多的钱呢。真是奇怪，那些行院书寓里面惯常的手段，百年千年不变的，怎么男人倒是前赴后继的上当呢。

账房一头雾水，赔笑着说“大概是老爷有要紧的事情，小的回去就准备好银子”玉芬也没说什么，只叫账房下去了。

“你叫他们仔细的查一查。看到底是那个什么来历的。”玉芬对着喜儿吩咐着，喜儿沉吟了下，试探着说“打量她一个毛丫头还不是被老鸨子逼着做出这种丑态来的，不如叫她们的鸨母把那个丫头卖给咱们。也省的有后顾之忧。太太还是暂时忍一忍，老爷的性子太太还不知道吗说是执拗起来，十头牛都拉不回来若是咱们逼得紧了，老爷真的把那个女人当一回事咱们可不是白白的为别人作嫁衣裳”

喜儿提出来的是最正确最理智的处理方法。一般豪门夫人们遇上这样的事情都会如此处理。大户人家规矩森严，像是玉芬这样的夫人，生儿育女，孩子也都长大成才了，已经不把男主人的风流韵事放在心上了。只要闹的不过分，这些太太们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糊涂。甚至会把那个女人弄到眼皮底下来，既给自己博得了好名声，顺便把那个女人看的死死的，再也不能兴风作浪。

玉芬也没表示，只淡淡的说“到时候看吧我有种感觉，只怕这一会难缠的不是别人，是老爷呢”

时光飞快，到了午饭前，贾赦竟然回来了。大概自己昨天夜不归宿，还没个交代，贾赦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他进来的时候，已经是焕然一新，看的出来是换了衣裳还洗了澡了。贾赦见着玉芬正拿着个小剪子，在修建窗台上一盆花。

“昨天喝多了，太太恕罪本来我是想赶回来的，但是身上全是酒气，而且也宵禁了。因此也不敢回来打搅了。今天早上我可是立刻赶回来了，洗了澡换了衣裳，特别负荆请罪”说着贾赦半真半假的对着玉芬作个揖。

玉芬依旧是言笑晏晏的，她一闪身，扶着贾赦的手臂“老爷这是逗我开心呢，看叫下人看见了，成什么样子回自己的家，说什么打搅不打搅的。我们可都是服侍老爷的。靠着你赏饭吃怎么敢反客为主时候不早了，叫他们摆饭吧”玉芬竟然连问也不问贾赦在哪里，和谁喝酒了。只是叫人摆饭上来。

一切和平常没什么不同，但是贾赦却觉得一切都变了。小丫头们端着菜上来，打开盖子，贾赦见着一碗晶莹剔透的面条，有些诧异的说“厨房是糊涂了，拿着一碗面条也来充数”夏露笑着说“南边来的新鲜鳜鱼，厨房做了鱼面。这是高汤鱼面，太太早上说要清淡的，厨房才想出来这个法子呢。”

玉芬喝了一勺汤，点点头“不错，很新鲜。这个没有鱼刺，吃起来很方便。要是兕子在，可就好了。对了，你记着，等着给雁声写信的时候，把这个鱼面的做法抄出来，也一并给雁声送去。南边新鲜的鱼多，孩子贪嘴，别叫鱼刺卡住。”

这是用鲜鱼的肉做成肉蓉，在热水里面挤成面条的形状，配上了上好的高汤，真真是鲜上加鲜

只是贾赦忽然想起来，玉芬不是以前都叫吧鲜鱼做成糟鱼什么的，好慢慢的享用吗“还有没有这个鱼了，叫厨房做了糟鱼，吃粥的时候对味太太最是喜欢这个了”贾赦想着玉芬往日都是做了糟鱼慢慢的享用，她肯定是喜欢吃这个。

谁知玉芬却是放下了筷子“罢了，我更喜欢新鲜的。可惜现在走不开，若是能离开这里，我倒是愿意到江南去。那个地方虽然气候不是最舒服的，但是清静。”说着玉芬站起来，对着贾赦扔下一句“老爷慢慢吃，我去看看四丫头。”就出去漱口洗手了。

贾赦拿着筷子半天也没落下来，最后他低声的嘟囔了句什么，接着享用美食了。

惜春正看着炉子上的小砂壶出神，橄榄碳烧的红红的，一会壶里面的水就烧开了，热气汩汩的冒出来，喷的壶盖不住地哒哒响。“烹茶可不能这么烧水，四丫头是有心事了”玉芬的声音忽然响起，惜春猛地回过神来，她一边手忙脚乱的向着玉芬问好，一边要把砂壶从火上拿下来。

“仔细烫着”玉芬话音未落，早有丫头上来把壶拿开了。惜春有些懊恼的对着玉芬说“我早上好容易接了一斛清泉，谁知一个没留神竟然煮老了。真是可惜了，我只能拿平常的水给太太泡茶了。”

“什么水有什么要紧，喝茶最看重的不是水如何，茶叶是不是名贵。最要紧的是心情我知道，你林姐姐和二姐姐都不在京城了，你一个人怪闷的。不过人呢，终其一生都是孤独的。你想父母，丈夫孩子都会离开你，不过是一个人来，一个人走。有的时候我们要学会享受孤独。”玉芬用精致的黄铜火筷子整理了炉子里面的橄榄碳“这个火，看起来不觉得，其实力气最大。因此最适合清甜的井水或者是山泉水了。”说着玉芬把砂壶重新放在火上烧起来。

惜春看着玉芬熟练的煮水，烹茶，有些惊讶的说“没想到太太还有这个本事，我自认为是懂一些的，谁知道了太太跟前，竟然是个傻子了。以前为什么不见太太做这个呢”

“老太太在日那么疼你们，你们知道是为了什么身为女子，最轻松惬意的时光大概就是在娘家做姑娘的日子了。等着出嫁了，就要面对柴米油盐，各种复杂人际关系，上有公婆，无数的妯娌小姑子，大姑子，还有儿女要抚养。哪还有闲暇做这个呢”玉芬看了一眼惜春“我不怕别人说我虐待你，不肯给你找婆家，其实一辈子不嫁人也不错。不过你不用急着做决定，没准忽然有一天你改变主意呢。”玉芬站起来拍拍惜春的肩膀，打量着房子里的装饰。

惜春心里诧异，却摸不着头脑，玉芬和惜春闲聊一会，嘱咐她些事情就走了。果然玉芬回去之后，贾赦还在家里没出去呢。

“听他们说老爷不是要听书去，我想了，茶馆那个地方三教九流混杂，总是去哪里，没准就生事了。不如把那个先生请到家里来，我整天对着四面墙怪闷的，连着家里这些丫头和婆子们也整天不能轻易出去。不如大家一起乐呵乐呵。”玉芬拿着扇子坐在摇椅上慢慢的摇晃着。

她等于是和贾赦摊牌了，贾赦应该知道是瞒不住了，今天他回来脸上全是歉疚，玉芬需要抓紧机会，把贾赦心里那点愧疚感尽量扩大。

贾赦没想到玉芬竟先提出来了，他没有惊喜也没愧疚犹豫，反而是失落的叹息一声“唉，只怕是人家虽然出身低贱可是未必肯来啊”

玉芬挑挑眉，讽刺的笑了一声“哈，还真是自视甚高。不过也难怪，叫老爷这么入迷的，连着多少天了，风雨无阻的。若不是有些本事，怎么这么叫人魂牵梦萦的放不下呢不过我相信，只要我的心够虔诚，自然请的来真神呢。”

“太太想多了，一个说书的，不值得什么”贾赦装傻充愣，眼里全是讨好。

很快的一切都查清楚了，贾赦的确是喜欢上一个清倌人，叫做什么嫣红的。不过这个女孩子的确是有几分姿色，最难得是琴棋书画都很精通，又善于弹琵琶，一把好嗓子，以前是在金陵挂牌的，后来到京城张姨娘这里。她性子古怪，对于不顺眼的王孙公子看也不肯看，就是被逼着接客，也是没好生气。贾赦遇见这个嫣红也是凑巧。

“又是美人被富家公子仗势欺辱，老爷路见不平了。于是那个嫣红就一见倾心。”玉芬酸溜溜的冷笑几声，吐槽道“脑子都就饭吃了，我不相信世上还有这样不听话的姐儿，有这么宽容的鸨母。老爷真是看多了话本子，迷进去了”贾赦真是老糊涂了，这都是行院里面的套路罢了，他竟然傻傻的掉进去了。

“太太可想好了要如何处置不如给张姨娘些银子，把嫣红买进来。她到了太太的手上，还能翻出什么花儿来”喜儿帮着出谋划策。名声就能把人压死，只要把嫣红弄到府里，她就是妲己转世也没用了。

“我有钱也不扔在那种地方收拾下，我和四丫头要到城外住几天，就早地藏庵。”玉芬好像没把贾赦要出墙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