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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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现在看起来像是15-16岁左右,是普通人四倍的生长速度。问题在于,你的成长会停止吗?”阿罗的声音又轻又细,在空气中很快消散,这是他在思考的表现,他已经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超出了自己的想象。如果菲奥娜持续成长,她最多也只有二十多年的时间了,这对凯厄斯将会是灭顶之灾,即使他不承认,但谁都看得出来凯厄斯已经付出了吸血鬼一生中唯一的爱,而一旦凯厄斯真的失去菲奥娜,阿罗也将会失去他的得力助手,这无疑会使沃尔图里一步步走向深渊。

“事实上,我父亲和他的一些朋友都认为我的身体在成长健全后会停下来,拥有永生。”菲奥娜担忧地看着凯厄斯,他的面容有些扭曲,她能感受到凯厄斯体内横冲直撞的尖锐痛楚,却无能为力。

“你们有任何例证吗?或者你们知道其他混血吸血鬼的存在吗?”凯厄斯追问道,菲奥娜的回答似乎没有给他多少慰藉。

菲奥娜无奈地摇了摇头,一阵巨大的破裂声传来,凯厄斯打碎了大厅的一个支柱,他站在大厅中央,脚下是碎裂的石头和灰尘,他的身体在颤抖,被一种混合着恐惧和震怒的距离情感冲击着,菲奥娜甚至感受到了他传递过来的强烈自责——为什么他没有在一开始就行动?为什么一个月的朝夕相处中没有发现她的改变?

“一定还有其他吸血鬼混血儿,找到他们,不要放过任何一点蛛丝马迹,哪怕深入下水道和贫民窟的阴沟里,也必须把他们找出来。”凯厄斯的语气中全是压抑的怒火,似乎只需要一点油就会把沃特拉城炸成灰烬。

只一瞬间,大厅几乎被清空了,除了简和亚力克留了下来,其他卫士都领命出发。

菲奥娜从来没有见过凯厄斯这个样子,这是他第一次真正在菲奥娜面前展现出上位者的杀戮气息,宛如刚从地狱爬上来的恶鬼,双眼中浓郁的红色仿佛要流出血来,菲奥娜在他说话的时候就已经被完全压制住了,她在凯厄斯的狂怒下连一只手指也抬不起来。

凯厄斯注视着菲奥娜,一股温柔的气息将她解救了出来,她走过去,环住了凯厄斯的腰,头抵在他的肩部。

“总会有方法的,菲奥娜。”凯厄斯第一次用这么轻柔的语气跟菲奥娜说话,他把她脸颊边的一缕发丝绕到耳朵后面去,动作轻微得像是对待一个玻璃娃娃,“我绝不会让你离开我,你是我的,就算是死神也不能把你带走。”

他明明用柔和的语气说出了近乎表白的话,却让菲奥娜打了一个寒颤,凯厄斯冰封的表面下是积攒了千年的残酷的血腥气,是苦囚失去唯一希望的痛苦挣扎,是灵魂即将被夺走的撕裂般痛苦。

凯厄斯感受到了菲奥娜的轻颤,他把长袍脱下来披到她身上,“我们回去,”他安慰似的低声说,把菲奥娜抱起,向塔楼掠去。

他们离开大厅的时候,菲奥娜听见阿罗说:“我们也应该行动起来了,马库斯,也许在你珍贵的藏书中能有一些新的发现。”

他们回到塔顶的卧室后,凯厄斯把菲奥娜放到床上,用被子把她严密地裹起来,又跃上了二楼,开始快速地查阅典籍,翻过的书被凄惨地丢在地上,价值连城的古物被人不屑一顾。菲奥娜从来没有见过凯厄斯这么对待他心爱的书,它们曾经总是被整齐地摆放在暑假上,有些需要特殊存放的则被盖上了黑色的帷幔,可现在它们却被阳光肆无忌惮地侵犯。

菲奥娜挪动了一下被裹成团的身体,作为一个混血儿,她一出生就没有普通人对温度的敏锐感知,在这一点上,她和吸血鬼一样。事实上,三月初菲奥娜和凯厄斯在森林捕猎的时候,她也只穿了薄薄的长袖和裤子,但凯厄斯似乎完全忘记了这一点,他对待菲奥娜像是在照顾一个人类女孩。

“凯厄斯,你在干什么?”菲奥娜明知故问道,试图缓解凯厄斯的情绪。

“找一些资料,为什么关于混血儿的记载这么少!”他咬牙切齿地说,菲奥娜听到了一声清脆的书页被撕破的声音。

“阿罗和马库斯已经去找了,”菲奥娜冷静地说,好像他们担心的对象不是她似的,“我以为你书架上有点年头的书都已经被你记得一清二楚了。”她咽下了后一句‘你找不到什么东西的’。不久前,凯厄斯教她吸血鬼历史的时候,总是能精确地指出相关记载在哪本书哪一页甚至哪一行。因此,他现在的举动完全是在做无用功。

“我需要找点事做,”凯厄斯的声音甚至带了点颤音,“否则,我不知道我会干出什么来。我不想伤害你,菲奥娜。”

“可是我需要你,凯厄斯,我需要你在我身边,我不想你离我这么远。”菲奥娜坚定地说。她就像是一个经验老到的猎手,细心地把猎物诱骗到设好的陷阱里,陷阱里是一张温柔的大网,用来医治野兽伤痕累累的躯体。

凯厄斯安静地看了她一秒钟,把即将挣脱锁链的怪物又栓了回去。他轻轻地把蚕宝宝菲奥娜斜着放在他胸前,菲奥娜又闻到了那股清淡的薄荷味,有着令人心安的奇特功能。她费力地把两只胳膊从被子的束缚中挣脱出来,拉起凯厄斯的一只手,像是对待一个完美的雕塑似的仔细观察着,凯厄斯的手让她第一次认识到自己是一个隐藏的手控。她近乎着迷地看着它,用手指轻轻地描绘它的指骨,苍白的皮肤、透明的指甲,骨节匀称分明,像是白玉制成的,它比菲奥娜的手大一圈,恰好能包裹住她的手。菲奥娜感到肩膀下凯厄斯的肌肉紧紧地绷着,似乎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菲奥娜”凯厄斯似乎想说什么。

“嘘,”菲奥娜打断了她,将他们的手交叉握在一起,“用心感受。”

菲奥娜在回忆自己所有的快乐记忆:第一次狩猎时被一只鹿蹬了一脚结果顺着山坡滚了下去,赫尔曼无奈地看着她;第一次施展邦妮教的小咒语时把自己的头发炸成了花;过生日的时候将头埋进了邦妮亲手做的巧克力熔岩蛋糕

凯厄斯的胸膛震动着,他微微沙哑的轻笑传入了菲奥娜的耳朵里,“你感受到了什么?”菲奥娜有些好奇地问。

“很轻松、温暖,像是一首歌,但比歌曲传达的更加辽阔。很可爱,喜悦,一些有趣的事是吗?我看不到,但是感到了快乐。它让我回忆起了我生命中最快乐的时候,我还是人类的时候,我早已忘记的,幼年的记忆。”凯厄斯用一种前所未有的温和的语调说,这种温和与他适才安慰菲奥娜时的语气不一样,是一种完全的、从内到外、发自内心的温和,包含着浓郁的快乐与喜悦。

“我能看到你,像是一团光,跳动着,又像是茸茸的小火焰,就在我面前,在我心里,代替了我的心脏。”凯厄斯一只手握着菲奥娜的手,另一只手则在空中虚悬着,空空地握着一个东西,“瞧,我握住你了。”

他又低下头,轻轻吻了一下菲奥娜的头顶,“这是你的能力吗?把你最温柔的情绪传达给我。”

“实际上,这是我母亲的魔法,她是一个女巫。”菲奥娜说。

“我以为女巫早就灭绝了,近半个世纪的猎巫运动几乎杀光了所有女巫血脉。”凯厄斯不安分地用指尖缠绕着菲奥娜的头发。

“也许,但总有漏网之鱼。”菲奥娜顿了一下,她没有说出另一个世界的事,那将会是一个冗长的故事,她不愿意占用他们难得的独处时间,“似乎世界上所有超自然生物之间都有联系,发现了一个,就会发现还有其他的。在知道我父亲是一个吸血鬼后,母亲才发现她是一个女巫。她唯一一次使用巫术是在我即将出生,她面临死亡的时候,她给我建造了一个盾,这是我能防护阿罗和简的原因。而且,它不仅防护特异能力,还保护我不受任何伤害,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东西伤害我,父亲曾经做过一个实验,但他的獠牙根本无法穿透我的皮肤。”

“但是我可以,我吸了你的血。”他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懊悔。

“这就是问题所在,我曾经以为是巫术的漏洞,但显然,这是母亲留给我的另外一份礼物。”菲奥娜笑着说,只要一想起黛西,她就能感受到一股浩瀚而无所不包的强大爱意,它们一直在她身边,陪伴着她。

“是爱吗?”凯厄斯的带着笑意说,“她知道我们会相爱,所以有了这个魔法,让你把爱和快乐传递给我,就像是给我也送了一份礼物。”

“她知道自己见不到你,就用这种方式和你见面。”菲奥娜说。

“但是她不应该,不应该给我伤害你的权利,我伤害了你。”他的声音又低沉了下来,但菲奥娜依然紧紧地握着他的手,坚定地感染着他。

“不,你没有,刚开始我们并不认识是不是?那并没有对我造成什么伤害。你看,你一直都控制得很好,她对你很有信心。”菲奥娜蹭了蹭凯厄斯的下巴,她的皮肤坦露在他的视线中,她的血液在诱惑着他,但他不为所动。“实际上,这种感受不是单向的,我也能感受到你的情绪。”

“你讨厌它们吗?我的意思是,它们太黑暗了,漫长的生命和孤独一直折磨着我,我曾经一度从刑罚中获得快感,但那不是真正的快乐,我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温暖的情绪了。”凯厄斯几近叹息地说。

“我会接受它们,它们会给我安心的感觉,就像你在我身边。”菲奥娜认真地说。凯厄斯的情绪填补了她生命中的空白——对痛苦的认知,她从来没有经受过这么强烈的痛苦,即使是在父母死亡的时候,她也只感到了悲伤,甚至为赫尔曼的解脱而高兴。对疼痛的感受促使她更完整地认识世界、认识凯厄斯,它们是她珍贵的财富。

凯厄斯把菲奥娜抱了上来,他们现在面对面地躺着。

“你前几天还躲着我呢,好几天都不理我。”菲奥娜故意装作伤心的样子。

“我经受孤独的时光是你难以想象的,我忍受着日复一日的痛苦,却又执着于永生,我的世界灰暗乏味,而你出现的时候,一切都有了色彩和活力。当我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感到惶恐而无所适从。你就那么突兀地出现在我的世界,就像是一个惊喜,我怕这只是一个梦,一个由阿罗构筑的戏剧,我怕失去你。”凯厄斯的手指在菲奥娜脸上轻抚着,“现在,如果这是一个梦,我愿意与你一同陷入永夜。如果你只有二十年的时间,我会一直陪着你,直面死亡。”

“菲奥娜,你已经得到了我的心,我的灵魂,我的一切”凯厄斯的声音消失在他们的唇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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