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枝上青梅小(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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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天大雪里,一座客船在章水之上缓缓驶过。

有个昂藏男子凭栏观赏江雪:“若是雁卿在此,不知该有何等佳句……”

粉袄的女童扎着两个高低不齐的松散鬏鬏,坐在船舱里对他招手:“父亲,酒沸了。”

这孩子才不过八九岁,生的玉雪可爱,一眼看去便似画上为观音捧珠的龙女,迥非凡人。

盛膺抖开肩头积雪,先在炭盆里烘暖了手,才将那女童抱进怀里:“好槐儿,离家两月,可曾想……想你阿姊?”

槐儿睁着一双清凌凌的眼睛,“想阿姊,也想念母亲。”

盛膺麦色的英挺脸庞便露出些不自在:“想她做什么!”

他的妻房是个艳冠京华的大美人儿,出身也高贵,只可惜脾性太大,人又刚强,从来不知道说软和话。夫妻十载,孩子都生了俩了,还是那副让人牙痒痒的傲慢姿态。

此番两人起了口角,他嘴拙辩不过她,她又不知道适可而止,委实说了几句戳肺管子的狠话,便将他气得带着孩子离家出走了。

槐儿也不跟他争辩,转而道:“咱们贸然来访,也没有给世伯预备礼物,是不是太失礼了一些?”

“雁卿不是俗人,不会在意这些。”盛膺摆摆手,浑不在意。

槐儿想一想,又问:“世伯家的小妹妹,我可以同她玩耍么?”

那糯糯的语调极其平淡,只有一点微弱的期待夹杂其中,又小心地收敛着,不肯显露出来。

盛膺便神色一黯,将槐儿抱得更紧。

“你母亲上回打青柏,是气他没有照顾好你,让你着了风寒,并不是不让你与他玩耍。至于雁卿家的闺女儿,她比你小三岁呢,也不知什么模样性情,若是你喜欢她,那就央她带着你各处跑跑。”

这孩子生来体弱,太医院看遍了,也说不上来是什么病症,只知是胎里伤了根本,寿数不长。

郡主夜夜惊惧,不时便会从梦中惊醒,披发赤足奔向弱子床头。

偏这孩子生来早慧,知晓他们忧心,便从来不喊苦喊痛,只自己默默忍耐。

这般小的年纪,就学会了克制。

盛膺不愿槐儿察觉自己心中忧虑,逗他

道:“你薛妹妹刚出世时,雁卿给我写信,说了好大一片欣喜之言,还说要将她宠成这世间最任性无羁的女郎。我瞧他说的认真,这小姑娘怕是跋扈得很,你这样斯文,可别被她打哭咯。”

槐儿苍白的小脸露出一点忧色,半晌才道:“妹妹若打我,我跑就是了。”

盛膺被这呆话逗笑,摸摸他头上凌乱的小鬏鬏。

槐儿却还是心中惴惴。

他的身子不好,每月都要病上几回。有时伺候的人不小心出了纰漏,他母亲便会大发雷霆,狠狠责罚他们。其实他的病,也不赖下人们,只是母亲太紧张他,已有些入魔了。

若是小妹妹也被母亲迁怒,她那么小,一定会吓哭吧。

不过跋扈刁蛮的小姑娘,一般是不爱哭的。

船行到岸,盛膺付了船家银钱,将槐儿抱坐在臂弯里,大步向豫章郡衙行去。

他是公府子弟,从小被人伺候到大。若不是军中历练了几年,这一回离家,父子俩还不知怎么落魄。

虽然现在也没有光鲜多少。

薛节听闻通报,半信半疑地走出来,“子任?”

他走近了才认出来,忍不住笑出声:“倒像是落魄江湖的游侠儿。”

盛膺挠挠头,“还成。”

虽没有仆从前呼后拥,也没有备上换洗的衣衫,但好歹记得带了银钱,足够他们父子阔绰一路。

薛节看一眼他怀里的孩子,忍不住道:“我家琼娘正缠着她母亲要生哥哥姐姐,如今可算能消停了。”

盛膺把槐儿往他眼前凑凑:“我这姑娘生的不错吧?”

槐儿乖巧喊他:“见过世伯。”

“好孩子。”薛节将槐儿抱进怀里,觑一眼盛膺,“我虽痴长你几岁,眼还未瞎。”

他领着两人往家中走,抬臂挡在槐儿头上,不让他被雪落着。

盛膺便两手空空跟在后头,活似薛节才是槐儿的父亲:“我这孩子一直充作姑娘养,与你亲近才不瞒你,你可别到处说。”

这也是乡间流传的法子,防着家里孩子早夭,女儿当男儿,男儿当女儿,不过是希求一个宽慰。

薛节不信这些,却也点头道:“那便是女儿吧。”

地上积雪不深,踏上去咔嚓作响,薛节怕摔到孩子,一路走得小心。幸

而家离郡衙不远,没多久便到了门前。

盛膺见他腾不出手,便自己上前拍门,谁知还没有拍响,便先听到里头鸡飞狗跳的吵嚷声。

“你再不下来,我便喊你爹爹回来打你屁股!”

这声音泠泠若泉水,若不是气急败坏,便该是极其动听的仙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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