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端午（1 / 2）

花枝巷子里住的都是家境殷实的寻常百姓,不似清平巷富商汇集，也不如城南全是世族权贵,左邻右里互相熟识,人情往来也简朴随性许多。

琼娘租赁下一个两进的小院,已在里头住了几日。

这院里的屋舍年久略有些古旧，却也遍植着许多葱茏的花木。后院还带了一个小小的花园子，似模似样地挖着小池塘,引了活水养莲不说,还置放了嶙峋的怪石,像个颐养天年的老文士排遣闲时的雅苑。

琼娘对这宅子十分满意,给卢大娘封了一份厚重的谢仪。

卢大娘做事妥帖，又是个热心肠。琼娘初来建康时,便是托她寻了秦家如今住的那座宅院。

她听闻琼娘是和离了出来的,很是唏嘘了一阵，待琼娘确定租下这宅子,还领着人来打扫修整了一番,深怕这神仙似的女子不称心。

“娘子的女户立成了！刚好我替牙行的方婆婆去官府消奴籍，顺道替你将文书取来了。”

卢大娘四十来岁，生的膀大腰圆,穿一件杏花红的襦裙,腰上缠着葱绿的汗巾子，头发挽在灰蓝小布巾里，看着便是个利索爽快人。

琼娘请她上座吃茶，又让霜朵去取吊在井里湃凉的果子。

“多谢大娘。”琼娘摩挲着盖了官印的文书,含笑道：“今日还算日子呢，原当还得再等个三五日，谁知这样快便好了。”

户部的许多资料在南渡时都遗失了，她又是从豫章嫁到长安、又从长安辗转到建康的外来人，手续更是麻烦。

前些时日除了收拾屋子，便全忙着跑官衙去了。

她先要去官府解除与秦修远的姻连，还要将诰命的朝服配制一一奉还，然后官府派人去秦家验伤，确定她殴打婆母属实，判她赔偿十两压惊汤药钱，勒令两人义绝。

这些做完，她便不再是有诰命的官眷，也与秦家再无关联。

然后便要将租赁屋舍的凭证上交官府，缴纳一定量的赋税，便可以单立女户了。

卢大娘咬一口酸杏，“有盛府出面，这还算慢的呢。”

那日薛娘子从郡主的马车上下来，甫一露面便叫四邻炸开了锅。但凡在建康混迹上三五个月，便是不知当今圣上，也不会不

晓得这位郡主娘娘的威仪。

薛娘子能得她青眼，便也不是池中之物。

琼娘低眉，不大好接话。

卢大娘又道：“我这回来，还有一事要与娘子说说。但我也只是递个话儿，娘子自己斟酌斟酌，若是说的不中听，也请娘子莫要恼了我才好。”

她的目光落在霜朵身上，琼娘即刻便意会了。

霜朵比她还大两岁，花信之年已够大了，再拖下去，婚事便难了。只是霜朵与她情分不同，总要她自己点头才好。

找个由头将霜朵支出去，琼娘先听卢大娘说了男方的大致情况，便开始思量起如何向霜朵开口。

“盛娘子来啦！”

霜朵臂弯上还挎着半篮子青杏，兴冲冲领盛馥芳进门。

卢大娘也见过不少建康城里的贵人们，说话做事从来不露怯，却有些怵安国公府，当即便道：“娘子有贵客，我便不打扰娘子们叙话了。”

她将那篮子青杏接过，对盛馥芳福一福身，抬腿利索地出了院子。

命素雪换了茶盏上来，为盛馥芳倒上一杯温水，琼娘望一望她肩头，柔声道：“你的伤还未好，怎么便出来了？便是想我了，也可以让我往你们府上去呀。”

盛馥芳伸手在她脸上软肉一拧，嗔道：“下三回帖子都不见得来一回，还不如我自己来。”

琼娘嬉笑一声，端起茶盏不说话。

“我知道你是顾虑旁人闲话，不好老往咱们府上来，毕竟阿弟还不曾与高纯熙和离。”

盛馥芳说着从怀里取出一个漆金红帖，“明日端午，你独自个儿在建康，便与我们同庆佳节吧。”

琼娘眼睫一颤，点头道：“好。”

盛馥芳这才开颜，给她看自己带来的裙衫与首饰头面。

“从前都不曾告诉你，阿弟自小作女儿养，便是后来大了，也要在生辰那日换上罗裙，直到加冠才停。但母亲总不放心，四季都命绣娘为他裁制衣裙，已积攒了好几大箱。”

琼娘歪头看她。

“上回你入宫去，我送你的衣衫其实都是阿弟给的、未上过身的新衣。”

“这……”

盛馥芳眼波流转，调笑道：“他眼光极好，我也常常抢他的衣衫穿呢。”

她身量高挑，盛维桢又病弱单薄，穿上只略宽

松一些，倒也合宜。只是琼娘相对娇小纤细一些，给她的便要改改。

琼娘红了脸，不自在道：“这不合礼仪，太难为情了。”

“这有什么难为情的？他又不曾穿过。我与你说这些，便是告诉你，往后在阿弟那里见到了女子之物，莫要先疑心伤怀，实际却是他癖好不同常人呢！”

盛馥芳说着便捂嘴笑了起来。

琼娘一指她今日送来那些东西，“这些也是？”

“这是母亲为你准备的。”盛馥芳给她看那些轻薄精致的华裳，“也不知你喜欢什么样的，便每种都制了两件，挑着可心地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