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谈心(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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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谁家郎君,生的此般仙貌?”

琼娘听得身后娇声私语,揶揄道:“世兄风采出众,琼娘与世兄站在一处,便如蒹葭倚玉树,觉我形惭。”

有点酸。

盛维桢耳尖微红,“形惭是我。瑶池仙子难抵琼娘万一,是这纱帘遮住皓月清辉,才使庭槐点点萤火放出光亮。”

琼娘娇气轻哼,头一次发现他竟如此嘴甜。

溜须拍马!

长长的队伍缓慢前行,终于轮到琼娘两人。

盛维桢将一个签筒递到琼娘手中,自己也取了一个,闭目满脸虔诚。

琼娘愕然看他半晌,有些意外他竟真信这些。

盛维桢祷祝完,睁眼刚要摇晃签筒,见她愣愣瞧着自己,俊脸一红。

“从前未曾试过,既然人人都说庙灵,自然、自然还是心诚一些才好……”

琼娘看着筒里满满当当的签子,说道:“我父亲笃信老庄,我随他看了几篇道经,深信其中一句箴言。”

“何句?”

琼娘眨动黑水银丸似的明眸,正色道:“命由我造,福自己求。”

这话出自《太上感应篇》,讲的是先天的福与后天的修,盛维桢从前读过。若以这句话来看,他们先天的命都甚好,只可惜后来的际遇急转直下,已不是自己修福惜福便可以扭转的。

他垂眼不敢与琼娘四目相对,默默晃晃手肘,掉出一枚木色的签子。

是第十六签。

盛维桢瞥见上头“宗庙享之,子孙保之”的签诗,长睫一颤。

琼娘探头要看,盛维桢便将签子递给她:“你也求一张出来,咱们一起去解。”

身后还排着许多也要求签的人,琼娘不好过多耽误,握着签筒使劲晃了几下。

“是第三签。”

琼娘将签子捡起来,匆匆扫了一眼,“咱们走吧。”

她这般随意,连签文都未看。盛维桢动动嘴,还是将人扶起,走到一旁的解签台。

案上放着注解的书册,随人自行翻找。琼娘先去翻盛维桢那张签子,瞧见“上上大吉”四字,眉开眼笑道:“是绝佳的好意头。”

姻缘圆满,多子多孙。

盛维桢反复摩挲着两行字,略有些心不在焉,“嗯,那确是极好。”、

琼娘留

神去看他指腹遮住的蝇头小字,见那纸上写道:“享自上代,吾当设法延于下代。”

她想起安国公府那场灭门惨祸,心绪忽然便低沉下来。

“再瞧瞧你的。”

盛维桢察觉她情绪不对,伸手将她的签子接过,转而把那只柔弱无骨的纤纤素手握住。

琼娘面上薄晕,便忘了方才的忧思。

“是签王。”盛维桢剑眉微挑,有些意外于琼娘的绝佳好运气。

琼娘自己也有些惊奇,“我见诗文那样浅显,都懒得去解它,谁知还有这样的意外之喜。”

盛维桢原本还当她没看签文,原来她是看了的。

“佳偶耶?神仙美眷也。夫复何求!”他曼声将签文念出来,见她轻轻偏开脸,便知道她为何要假装没看了。

原来是害羞了。

“神仙美眷,百年偕老。”

他将她指根攥紧,既是在念注解,亦是在倾诉他的心意。

琼娘心头鹿撞,在掌心湿润前将手抽回来,故作淡然:“兴许筒里全是上签、上上签,用来哄骗香客,但不得真的。”

一个豆蔻之年的杏衫小姑娘快步走过来,圆脸幼滑细嫩,眼中满是焦灼。

她俯身趴在案上,胸前的金项圈磕碰了也不理会,将书翻得哗哗响,没多久便忿忿然地惨叫一声。

那嗓子嫩嫩的,还有些甜糯。

“瞧着不像是上签。”盛维桢适时在琼娘耳畔低语,话里裹挟着淡淡的笑意。

琼娘眼风轻瞟,见那小姑娘求得了第四十一签,签文极短,三字“姑舍之”。

这样浅白的签文,哪里还需要翻书求注解?她却偏偏要来翻查,可见心中不舍,希求峰回路转。

这至少说明,签筒里也是有坏签的。

琼娘握紧掌中的签王,眉眼舒展,神情无赖:“运气不好,便‘命由我造,福自己求’;运气好,就听天由命吧!”

中听便信,不中听便不信。命运福祸这样严肃的事情,在她嘴里好似还可以商量商量。

盛维桢失声笑了好一会,点头道:“很是有理。”

他很少这样大笑,便像是端方温润的君子忽然露出了狂士的豪迈不羁,灼灼烈焰,烫人心扉。

琼娘低着头,不敢再去多看。

与世兄在一起,她好像会比平日跳

脱许多,若是一时忘形,还怪难为情的,要克制一些。

“咱们去寻霜朵。”

那求到下签的圆脸小姑娘也是朝相思树去,琼娘分神留意,见树下一个锦衣的少年朝她挥手,身后还站着一个素色衣裙的少女。

那少女气质柔婉,瘦瘦的立在树下,掩口轻咳的模样格外楚楚可怜。

“怎么去了这样久,表妹受了风,都咳嗽起来了。”少年人抚背为她平气,嘴里不忘出言责怪。

小姑娘本就气闷,立刻道:“是她自己非要跟来的。这样热的天,又不是没有穿衣裳,吹一会风都要咳嗽,还出来干什么!”

“你说的什么混账话,向我表妹致歉!”少年人红了脸,也不知是气是羞。

那素衣的少女怯怯一拉他袖子,“表哥,你不要为我与林小姐置气,是纤纤自己身子不中用……”

他们两人亲昵站在一处,小姑娘孤零零站在对面,梗着脖子不肯道歉。

那小身影倔强的让人心疼。

“林家的姑娘老这么跋扈,长大了可如何是好。”路过的妇人感叹一句,扭头叮嘱自己的女儿切记贞静柔顺,否则嫁到夫家没有好日子过。

琼娘秀眉微蹙。

自父母去后,祖母也是这般教导她。因为她是孤女,母亲与娘家决裂,父亲几代单传,连个近些的亲戚都没有。她只有持德守节,做个柔顺贤惠的大度女子,才能在夫家安身立命。

她自己原来的性情如何,是最不重要的。

所以后来她极少提起自己的父母,因为那两个放旷潇洒、恣意从容的人,不该有个循规蹈矩、呆板无趣的女儿。

“琼娘。”

盛维桢拉拉她的袖子,伸手遥指:“你看。”

琼娘抬眼望去,却见那小姑娘从怀中取了一个东西,重重丢在地上,叉腰道:“去你娘的指腹为婚!让你母亲将你重生一次,与你纤纤表妹指腹为婚去吧!”

她说完便不再停留,提着裙角噔噔跑没影儿了。

格外洒脱。

琼娘嫣然一笑,由衷道:“年轻真好。”

盛维桢眸色温柔:“咱们也还不老。”

琼娘心尖微颤,扭脸朝四处张望,装作寻觅霜朵的模样。

“娘子,霜姐姐在那!”素雪眼尖,率先发现了霜朵的身

影。

她脸颊微红,跟在一个昂藏俊美的青年公子身侧。也不知那男子说了什么,便见她慌乱地摆摆手,一脸歉意。

“这是怎么了?”琼娘快步走上前,将霜朵拉住。

霜朵低声道:“这位公子带了一盆兰花,我认错了……”

“这是娘子的侍婢么?”

那公子一副好说话的模样,“那这钗便是娘子之物,琛物归原主。”

示意素雪将桃花钗接过,琼娘敛衽轻轻一拜:“是妾家失礼,还请公子勿怪。”

“月老庙人潮如水,错认也是常事。这位姑娘言行有度,并未失礼,琛与她解释之后,她已道过歉了。”

琼娘对他感官不错,但也不预备深交,略一颔首便要离开,却又被那人叫住。

“在下宋子琛。”

琼娘笑意一凝。

高氏立国之时,将前朝皇室屠戮殆尽,只留下一个血脉不算纯正的宗室封了东昏侯,用以彰显仁德。这爵位传到如今,现任的东昏侯便名唤宋子琛。

她在秦修远的嘴里听过此人的名字,他也是高纯熙的裙下之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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